風暴荒野

平行世界邁入二零二九年的前幾天，尼莫病倒了。

起先他以為只是小小風寒，連穿甲彈都中過兩次的超英哪會在乎這點小事？煮個紅棗薑湯來喝權當沒事，反正尼莫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應對類似小毛病。

聖誕節之後KS man還在孤星市出了兩場個人任務，台灣人兼無宗教信仰的尼莫精神上沒有聖誕假期需求，現在他不用對時薪斤斤計較，超英是自由業，他寧可多讓兩個家庭能過個平靜新年。

只有十二月二十九號那天，托加慎重宣布打算慶祝尼莫整整一年沒再失憶，對尼莫來說，托加是他來到平行世界第一個朋友兼室友，那天也是他們認識滿一年的日子，因此兩人在西湖餐館和店長夫婦聚餐完之後，回到出租公寓又舉辦了不健康的電影馬拉松。

尼莫的些許不適就在油炸食物、啤酒及熬夜等debuff加持下，一天之內演變成重感冒，情況頓時和他剛穿越來孤星市度二天一模一樣，連托加都無言了。

「你不是有超能力嗎？不是一天到晚在戰鬥訓練和健身，首富還給你三天兩頭健康檢查嗎？為啥新年快到人又垮了？我們的跨年活動怎麼辦？」最後一句才是托加的重點。正在瘋狂Ｋ書的俄國人平常已經夠無聊了，難得尼莫隔了大半年後終於又答應陪他去山上露營鍛鍊野外生存技能，托加還打算好好秀一手雪地行動知識，畢竟他可是在西伯利亞曠野度過童年的真‧戰鬥民族。

托加在第二年過冬才發現南島民族的尼莫怕冷程度已經不是客觀體質問題，簡直像靈異現象，明明電暖器放在旁邊，沙發上鋪著厚棉被，整個人裹在毛毯裡，外加熱騰騰的奶茶以及一起擠沙發的同伴體溫，托加一摸尼莫藏在毛毯裡的手還是冰冰涼涼，比電影畫面更讓人驚悚。

但尼莫依然勤快地在下雪黑夜裡穿著超英制服獨自外出打擊犯罪或單純巡邏監視目標壞蛋，根據本人表示，認真做事時他沒空注意冷不冷或身體哪裡不舒服，以KS man身份活動時隨時都在冒著社死或真的喪命的高度危險，尼莫顯然就是那種精神凌駕肉體，認真起來忘記自己還是人類的類型。

一旦回到巢穴放鬆下來，什麼毛病都冒出來打招呼了。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超人，馬修都說過會隔空點菸也算超能力，你買個塑膠打火機都能贏。」嗓音沙啞的捲髮青年不爽地說，一開口就喉嚨痛。

俄國室友只好無奈地將尼莫載到格林集團，反正超英身體健康資訊是機密，一律由集團總裁馬修‧格林負責。

尼莫在格林集團做過身體檢查，沒感染任何感冒病毒，身體卻出現所有感冒該有的症狀諸如發燒、頭痛、咳嗽、盜汗、虛軟無力、全身痠痛樣樣不缺，馬修於是判斷這是尼莫在聖誕禮物行動中密集濫用觀測感知方面的超能力，之後又缺乏適當休息，身體終於以某種方式抗議了。

首富只給尼莫最簡單的退燒止痛藥，要他回租屋處好好療養，只因在其他地方尼莫總是無法放下警戒，超能力的消耗止損跟精神狀態息息相關，惟有真正放鬆才能有效恢復能量，無人湖心別墅需要病人動手照顧自己，租屋處至少有個室友能讓尼莫乖乖躺在床上啥事都不必做。

尼莫有個優點，雖然選擇不多，但他相信朋友，只要對方不是弱到他必須時刻維持清醒擔任保護者，尼莫就願意放下戒備熟睡休息讓對方放哨，但馬修和安琪非常忙，無法時刻盯著尼莫，馬修也懂尼莫這個習慣，哪怕是普通人的托加也堪用了，才把病得奄奄一息的捲髮青年扔回出租公寓。

馬修吩咐尼莫多吃水果和肉類，補充水分睡好睡滿，說不定這波重感冒也是超能力升級前兆。

雖然異能小說都喜歡這麼寫，但尼莫不信這個邪，他認為自己是長期超能力過勞還有平安夜被馬修逼著穿太少著涼原因大些。

和王國代表卻是普通人打手的鋼拳聯手努力綁架幾十個戀童癖神父期間，尼莫發展出嶄新超能力運用方式。若說之前尼莫動用感知力是像雷達般一圈圈掃描，或者像個玻璃罩子似確認詳細確認某處空間大小細節，那陣子尼莫成功研究出將感知力像蛛網般張布在更廣大的範圍，並保持一定張力，或像水母觸手般柔軟無形地探觸，長度甚至已經將近一公里。

蛛網是尼莫巡視前鬣狗醫療團隊的臨時地下診所時必要的感知防護結界，在閹割手術進行期間，尼莫必須確保整間診所及鄰近街道安全，而這些診所不只一間，要處置的病患也不只一個，精確數字是二十五個，還包括術後護理一段觀察期，每在一處停留起碼得耗掉尼莫三個小時集中力。

水母觸手般的漫長不定型態探測力則是為了從不同距離監視獵物與逼近中的敵人，尼莫從來不曾忘記給自己心臟一發穿甲彈的那名神祕殺手當時距離他至少兩公里遠，那麼，他的感知範圍至少要練到翻倍！並且不能是線性那麼單純的鎖定方式！

哪怕對方比他早覺醒超能力，也是在流星雨事件發生後，取最大值領先不到一年，尼莫有整個格林集團當後盾，他還沒徹底發揮潛力，至少是第一次覺醒時隨手將塑膠筆射進石牆和鋼板那種潛力。馬修希望他追上那名神祕殺手，尼莫也覺得KS不會輸給那種專挑他守護別人時偷襲的小人。

這是尼莫暗自立下的目標，他沒告訴任何人，畢竟做不到之前只是白談，目前馬修對KS man的期待，尼莫覺得理所當然，首富的要求甚至不如尼莫自己訂下的目標嚴格，也是尼莫不太喜歡馬修企圖讓他「跳級」的原因。

尼莫想要的是建立在紮實基礎上的穩定強大與豐富應變經驗，但他也能理解流星雨天災留給人類的反應時間不多與拯救生命的適當時機不待人，基本上他還是相信馬修的判斷力。以牙還牙是尼莫的本性，至少他現在不用為了生活憋著忍著了，只是需要更多的努力小心，但事實是，努力與小心付出再怎麼多，永遠都不夠，所以很多超英就此殞落或消聲匿跡。

單打獨鬥死掉就算了，參加團隊任務還擔任輔助角色，萬一拖累隊友，又是另一種精神負擔。尼莫偏好忍者和盜賊等擅長單獨升級打鬥存活的遊戲職業不是沒來由，他打從心底不喜歡團隊任務時負責他人性命安危又被迫只能接受保護的角色。

偏偏前號尼莫在噩夢小隊裡給KS man留下的名聲就包括全方面輔助這一點，讓穿越來的尼莫想孤狼作案都沒辦法，世界首富都明告不久後有場層級超高的機密團隊任務要他參加，上上下下都是壓力。

養病期間，安琪也打電話來關切了。

「二零二九新年快樂！」台灣超模語氣充滿節慶特有的歡樂，以及令尼莫安心的母語口音。

「新年快樂！」重感冒病患有氣無力地回應。

根據之前KS man與沙拉曼達間的戰友互助安全回報，安琪剛結束與美軍的一場合作調查任務。

自從在吸血巨蚊共同抗災戰鬥中嚐到甜頭，沙拉曼達就成為美軍最愛合作的超英，除了他配合度高好溝通（巨蜥不會說話，因此雙方沒辦法講廢話幹話吵架），再者是沙拉曼達相當重視現場人員安全，不僅會以鱗甲之身擋下敵方攻擊，更不會丟棄任何傷兵，跟他合作過的美軍都將其視為守護天使，俘虜一大票美國大兵的心。

也因為合作對象老是軍方，都傳出沙拉曼達是美軍出身的謠言了，只有軍方知道想透過格林集團邀請到這名超英有多麼不容易。

首先，沙拉曼達不接受敵方是「人類」的攻擊任務，因此目標反恐戰爭或對付超能力反派這點沒門，目前沙拉曼達只答應針對人類持續失蹤或怪物目擊報告的危險地區進行調查任務，譬如尼莫在和馬修相識前就已經知道的全美森林定期多人失蹤現象。

失蹤原因不見得是因為怪物，平民熱中掉落物淘金活動野外遇難、黑幫走私交易火拚都可以是理由，也可能是超能力反派犯罪或人口販子詐欺擄人充作豬仔買賣。

然而，若目標地區已有美軍先遣調查戰鬥小隊失蹤，超自然威脅可能性瞬間增加，這時商請沙拉曼達出動的成功率就提高了，格林集團也需要旗下超英去現場調查獲得第一手資料。

正如尼莫改善了超能力使用方式，安琪對自己的變身安排也進步許多，至少在退場上不再大張旗鼓，馬修派出專用戰鬥直升機駕駛配合巨蜥單獨撤退到無人點時空拋超英制服給沙拉曼達變回人型時著裝，再接送他離開，同時直升機駕駛也監視軍方不得派出機器與地面人員跟蹤沙拉曼達。

和沙拉曼達建立革命情誼的野戰部隊和現場指揮官自動遵守超英五大守則，不去追蹤超英真實身分，野心勃勃的上層則受到馬修‧格林牽制，世界首富表示就算超英真面目被發現，幫他們改頭換面捏造新身分送出國完全不算個事，但以後就不用談合作了，畢竟馬修要維護他在超英那邊的信譽。

不想因小失大的美軍官方在世界首富事先警告後果下，對掌握超級英雄真面目與弱點的歪心思頓時消停不少，排行榜有上千名超英，但能聯絡上還願意幫忙的超英目前一隻手就數得完，不外乎是江湖上能打的超能力者都不相信政府，剩下在軍中的「超能力者」除了珍貴稀少，悲哀的是當前實力還是不適合投入現場。

美軍遲早會培養出自已的超能力小隊和超級士兵，或拉攏特別愛國的超英加入軍隊，不該事事仰賴格林集團當中間人，更不需要為了控制幾個能力都還不到全盛時期的新人超英就跟這個群體交惡，能爬上高位的將軍都是老油條政客了，這點基本道理還是拎得清。

和沙拉曼德的聯合行動除了增加作戰安全，也是因應現在這段尷尬時期，學習為將來佈署超能力者奠定經驗，這是三軍高層官方開會無數次後得出的共識，因此安琪告訴尼莫不需要替她單獨和美軍合作擔心，反正格林集團會替她兜底。

「那妳這次有遇到什麼趣事嗎？」尼莫純粹出於關心友人的心態問。

「我簽了國家保密協議。」安琪很守規矩地沒在安全手機裡講任務八卦。

「哦，那就不談。」尼莫也不是好事到非得追問出答案的性格。

「但馬特沒簽，你可以問他。協議上格林集團有豁免權，因為他要保護超英可能遭遇怪物傳染病或掉落物負能量毒害，必須全程了解事態發展，以後也可能有其他獨立行動的超英進到相同區域，他道義上必須示警，美軍賣他這個面子沒壞處。」通常「調查任務」的意思就是，能夠深入現場看看到底出什麼狀況然後全身而退就不錯了，解決問題的成本另說。

「那樣讓妳簽保密協議的意義在哪？」簽的還是沙拉曼達的英雄代號，根本沒法律效力。

「簽心安的吧？至少防記者也好。另外馬特也不是別人想問就問得到的對象。」

「他們開心就好。」尼莫以萬用句結束這輪話題。

「你感冒啥時才好？我不方便到出租公寓看你，你那俄國室友整天在家，他不知道我們普通人身分的交情，我如果打扮成沙拉曼達再過去，又怕沿途行蹤意外曝露給你惹麻煩。」安琪說，原則上他們沒事不會以超英身分接近彼此的安全屋，藉此強化祕密據點的可靠程度。

尼莫著便服去安琪家還好，只要長相遮掩妥當，安琪的時尚圈友人來歷可以包山包海，頂多鬧出點不痛不癢的緋聞。安琪就曾不懷好意地對尼莫說，以他那身高與身材（尼莫只穿寬鬆運動風的便服），安琪說是女生朋友，美國人都會傻傻相信，誰叫尼莫太喜歡隱藏自己。反之超模不適合去交友關係單純的前中餐廚師家拜訪。

「妳的問候我心領了，等我康復再去安全屋找妳敘舊。」

「我快遞給你的水果要吃完哦！不要嫌麻煩，叫你室友打成果汁加鮮奶，渣渣別濾掉一起吃補充纖維，他總不會連果汁機都不會用吧？」安琪不怎麼相信那個俄國人的生活技能。

「他會用果汁機，刀工也還行。」以前尼莫在西湖餐館忙不過來時還會叫托加過來打下手，不會也得給他練到會，俄國人照例展現了學什麼都很快的天賦，大概是托加從小活在生存條件嚴酷的地方，很能適應環境挑戰。

「好啦！我得去泡澡了，你加油快點好起來！」安琪很看重出完任務後的淨化儀式，還要加上海鹽、鼠尾草和薰香蠟燭。

「我會待在家裡努力當廢人養好病。」雖然尼莫也隱約感覺這次不是單純感冒，面對戰友只能先呼嚨過去。

結束對話以後，尼莫盯著房間窗戶，托加特地買了補土和水泥漆趁尼莫進行聖誕禮物行動長時間不在家時，將會漏風的窗戶徹底補強刷新，就是為了讓尼莫今年冬天能過得舒服一點。

雖然是租來的老公寓，托加和尼莫都喜歡這個地方，不是因為環境有多好，而是他們在這個國家的第一個立足點，同時也是住了一年多的棲身之處，有個可以日常扯淡和分享食物與電影之夜的室友，一個逼你假裝殘障去遠離幫派去升學，另一個只好一聲不吭幫忙修好漏風窗戶。

「你又用中文講電話了，是跟桑妮姊還是別人？別告訴我是線人，你現在不准碰超英工作！」托加耳朵可靈了，他就站在房門口光明正大探望，反正尼莫沒趕他，病人不許關房門，方便托加監視避免尼莫從窗戶偷溜或熬夜打電動，俄國人聽見最後幾句對話是以中文進行。

「朋友，不是線人。」

「你還有會講中文的朋友？等等，該不會是她吧？那個跟你一樣是台灣人的超模，被吸血巨蚊嚇出心理毛病以後變得依賴你了？」尼莫在托加被拘禁假住院時去當超模保鑣在山中小木屋快樂度假之仇，托加永世難忘。

「講依賴太誇張，我們在政治和其他價值觀上很合，變成朋友很正常，家裡那幾箱水果就是安琪送來的慰問品，她知道我感冒，礙於名模身分和工作繁忙沒辦法親自來探望，已經很有心了。」尼莫持平的說。

「喔！我就是覺得超模這麼關心你有點神奇。」

「人家有名字，叫安琪。另外有啥好奇怪，我們是同鄉，說到對祖國朋友的愛還比不上你。超模也是人，我還是超英呢！還不是成天要對付一些杜爛工作和雞巴人，時尚界八卦說出來嚇死你，就因為我不是那個圈子也不會亂傳話，安琪才能放心找我聊天。」尼莫說。

「好像有道理。」托加被說服了，又走近床邊順手幫尼莫量體溫血壓血氧，數字還是不理想。

「快點好起來吧！你讓我很擔心！」俄國人低聲說。

「或許這次真被馬修的烏鴉嘴說中了，跟超能力變化有關，放心，只要孤星市沒出大事，我會乖乖待在床上。」尼莫說。

「就算出大事還有那麼多超英，輪不到你操心。」

「但至少我得確定認識的人平安無事，帶你們跑路我還是做得到的。」尼莫始終記得他一開始留在孤星市的目標。

「那種小事我也可以啦！」托加拍著胸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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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第四集某些角色們關係將產生重大變化，前期是最後的美好時光了，但我不能雷，請讀者繼續看下去就是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