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IV 第三章 (下) @ 風暴荒野

全副武裝超英打扮的尼莫只是卸下腰間三叉琉球釵方便平躺，大剌剌將長靴壓在世界首富那穿著昂貴西裝褲的大腿上，仰頭抱胸表示消極配合，可惜尼莫還是想得太淺了，馬修一手有力地按住長靴小腿位置，像是在箝制他逃跑，另一手則放在尼莫膝蓋上方，如他說的就是要身體接觸。

尼莫雖然不爽，但馬修的怪招總能帶來一些收穫，目前救人要緊只能配合，大概是首富平常更過分的動作都做過不少次，尼莫有時也覺得算了，跟變態計較太多沒意義。

他就在雙腳被卡住的狀態下閉眼沉思，制服是緊身褲，冬天尼莫又特別怕冷，首富手掌傳來似要灼傷他的熱度，彷彿在說他們現在就是錨與鎖鏈，無論尼莫沉到多深的黑暗中，馬修都能將他拉出水面。

「你在一處地方，那個地方讓你想到插畫裡的水蛭，告訴我是哪裡？」馬修沉穩的聲音響起。

「潮濕多霧的森林，不算特定地區，是我曾經嚮往的環境，想培養戶外生存興趣，我在網路上做了功課，我不怕毒蛇或蜘蛛，但是山裡有會吸血的螞蝗，平常停留在青苔或樹幹樹葉上，像鉛筆芯一樣又細又小，只要活人經過就會彈到人身上，鑽進褲管或衣領袖口裡開始靜靜吸血，直到變得像小指一樣粗。」尼莫輕聲描述，從馬修視角看去，尼莫微微皺眉，五官有些不安。

「你穿著長靴，蟲子咬不到你。」馬修拍了拍尼莫的堅固靴子安慰。

「牠們會沿著靴口鑽進接縫，直到接觸人類沒有防備的皮膚或孔洞，喝山泉水或洗臉也可能被寄生。我寧可被大咬一口感覺痛，也不要被蟲子偷偷摸摸地吸血。」

「螞蝗不會殺死你，你明白山裡有更多致命的真正危險，每個人都有無法忍受的弱點，不需要感到害羞，你還想到什麼？」

「螞蝗咬過的傷口，和瑪莉散播的瘟疫紅斑很像，彷彿一個人同時被好多條螞蝗吸血，我光想就覺得噁心。」

「所以你後來有被真正的螞蝗咬過，發現沒那麼恐怖嗎？其實你可以輕易抓住攻擊你的蟲子弄死。」

「不，我放棄登山了。只要不到有威脅的環境，就不會遭遇危險，生活夠辛苦了，沒理由讓自己額外害怕難過。很膽小吧？我就是這樣。」尼莫想起穿越前的過去，不是沒想過改變生活，最後還是沒勇氣踏出去，畢竟這麼做除了花時間還花錢，他的生活沒寬裕到能培養網遊以外的興趣，不如說因為熱愛網遊裡形形色色的野外地圖，尼莫才動念想去真實戶外探索，最後礙於現實種種不便繼續窩舒適圈。

「但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就在山上野營，還把外套脫下來給我。」

「有更重要的理由，會吸血的軟體動物就不算什麼了，不過還是討厭。」

「你真是極端，理由足夠時連命都可以不顧。」馬修無奈的說：「我們總結一下，瑪莉的瘟疫讓你聯想到很多條看不見的水蛭？」

「山裡的螞蝗品種很多，有大有小，形狀顏色也不一樣。」尼莫補充道。

「大大小小看不見的水蛭。」馬修修正句子。

「你看過《火影忍者》嗎？裡面有個女性角色就是騎著巨大蛞蝓，那隻大蛞蝓可以分裂成無數小蛞蝓去救人，然後又融合成一體，只不過在那部動畫裡，蛞蝓不吸血，是英雄的招式。」尼莫想了想後又幫馬修科普動畫常識。

「沒看過，但我知道那部日本動畫在美國特定圈子裡很紅，我的員工和他們的兒女不少也喜歡，還使用格林集團的海外旅行福利特地組團去日本參加大型動漫活動。」首富貼心地幫捲髮青年上了堂迷你生物課：「順帶一提，蛞蝓是草食性，屬於軟體動物門，不吸血；水蛭是環節動物門，和蚯蚓比較接近，兩種動物生理上差很遠。」

「那不是重點，你還要不要繼續？」尼莫不耐煩了。

「我覺得你的聯想很有價值，你這麼敏感的人，對討厭的生物威脅肯定又更敏銳，光看新聞畫面就能讓你聯想到叮咬傷口和水蛭與瘟疫的聯結。將瑪莉的病原體假設成水蛭型態，至少對感染者先後發作的時間差和生命力消耗程度不同的疑點就說得通了。除了被瑪莉直接大量病原體攻擊外，事件現場或許還有一些看不見的水蛭停留或緩慢活動覓食，造成賓客和後來的化學兵被動或無意間主動接觸感染。」

說到被討厭的生物，馬修想起他也是三兩下就被尼莫識破是有目的性的接近，然後遭單方面碾壓冷戰狠狠虐了一把，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垂淚。幸好尼莫心軟又習慣講道理，還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好人這麼可愛的問題，最後在首富不依不撓軟磨硬泡下終於答應當朋友。

話說回來，馬修在友誼懸崖小徑上每一步都是靠實力才能站穩腳跟，捲髮青年真是天生來剋他的，首富一直抱著稍微輕忽就會被尼莫踢掉的危機感，不過尼莫肯定不喜歡刻意裝出來討好他的性格背景，就是這種困難模式才有趣。

「隔離現場有啥意義？看不見的水蛭可以吸附隔離衣和消毒工具，上了車輛到處移動，瑪莉也還在外面，隨時可以放出更多水蛭襲擊無辜民眾。」尼莫冷哼。

「當然很有意義，政府得先穩定民心，才能爭取時間找出正確情報作出基本有效的防疫宣導，不然像當初世衛保證的新型冠狀病毒不會人傳人那種屁話，導致美國又要暴動混亂一波，如此孤星市將首當其衝，或許這就是瘟疫瑪莉的目的，讓風波未定的王國勢力繼續洗牌，先前落敗的派系得到翻轉機會。」馬修阻止尼莫起身，繼續說道：「我對你剛剛提到分裂的小蛞蝓又恢復成一體這個設定很感興趣，若從超能力者角度考量，這是很有效率的補食方式。」

聽了首富的話，一股寒意浸透尼莫全身，那是比室外低溫更加徹骨的，超能力者的惡意。

「就像你的武器從大到小有攜帶極限，瑪莉的水蛭可能也一樣，分成主攻、偷襲和移動陷阱，有些隱形水蛭可能小得像訂書針，得花更多時間才能達到那四名保鑣的傷害程度，但迷你水蛭卻能寄生到更隱密棘手的體內深處，被寄生的人更不容易察覺受害，甚至在他們發現之前，水蛭又轉移到更有價值的攻擊目標身上。」一旦建立瘟疫瑪莉假說，馬修的推論速度就像火箭發射，他誘導尼莫分享想法只是需要一個觸發點而已。

「這份超能力非常卑鄙，簡直是為暗殺和集體恐攻重要人士而生。但追求殺傷力不一定得回收水蛭。」尼莫說。

「至少我們開始建立更清晰的研究方向了。首先，確認病原體有無吸收儲存病人生命能量？其次是瑪莉是否回收這些病原體，或病原體能否自行繁殖，如果病原體其實只是某種能量蒐集工具，依瑪莉的超能力程度有固定數量，瑪莉又會如何回收？」馬修這段話就是明明白白的課堂小考。

面對首富，尼莫從不怯於接招，不如說全力吐槽已經成為本能反射。

「奇幻點就是吸飽生命能量的水蛭自動飛回本體，或許離開感染者的屍體爬行到安全角落等著瑪莉像果農一隻隻採收，如果是我，更偏好仿效真菌控制螞蟻，或鐵線蟲控制螳螂，命令受害者自動到指定地點回收。」尼莫仍躺在沙發上，現在倒是比初時放鬆多了，馬修沒說遊戲結束，尼莫依然沒睜開眼睛。

雖然是很無聊的較勁，但男人有時就是這麼幼稚！

「看不見的水蛭還能控制人體行動，這瑪莉也太多功能了。」馬修故意雞蛋裡挑骨頭。

「一通簡訊或讓人暗中傳話就行了，誰說得用超能力控制受害者？恐怖主義的原理，就是讓連沒被水蛭寄生的人都能乖乖聽話。」尼莫語氣漸漸變得冰冷殘酷。「或者讓感染者再去感染其他人，層層滲透，進入白宮也不稀奇，但高價值目標必須有適當買家願意付費，否則對受害者來說就跟車禍或癌症一樣，都只是一場不幸的死亡罷了。受害者也可以付出代價贖回自己的命，但瑪莉想單幹得問廣大市場前輩同不同意利益被搶食，其次他劍走偏鋒肯定是已經遇到某種大麻煩。」

過了一會兒，馬修等尼莫心緒平靜後才宣布心理治療遊戲結束。

尼莫張開雙眼，立刻將腳從馬修身上移開。「這算哪門子心理治療？我又不怕瑪莉？再說他的能力也不是真的水蛭。」

「我也說過只是遊戲呀！人類的恐懼可是遠古求生本能，你和歐文市長如果觸發相同本能，你的超能力特性說不定就能感知到歐文市長體內瘟疫真面目，我就能進行下一步決策了。」

「什麼下一步決策？」尼莫盯著馬修的金眸，後者目光飄了飄。

「先說好你不會打我，踢也不行。」馬修看尼莫的手剛好摸到琉球釵的握柄，背後有點涼涼的。

「聽起來你已經預設我會生氣，那就不要奢望了，直接說出來，說不定我很忙沒空跟你計較。」尼莫起身重新裝備好武器說。

「我打算使用喬伊絲，請她對狀態最差的保鑣直接觸診。」馬修自白態度良好。

「你瘋了？喬伊絲現在近乎無能力狀態根本無法抵抗紅斑瘟疫感染！」

「所以我才要事先了解你的想像推測當作參考，如果病原體是類動物的單一個體且處在補食狀態時不會輕易移動，那樣接觸風險就降低了。另外這也是重新評價她能力狀態的好機會。」

「你明知以喬伊絲個性不會拒絕你的要求，這談不上尊重本人意願。」尼莫略帶譴責意味道。

「我把我們剛剛的對話擷取一些重點發給她了，包括市長死因，以及你對病原體的想像，她立刻回覆樂意配合。易地而處，你會拒絕嗎？」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倘若看不見的水蛭吸飽了生命能量，我應該也能感應出市長遺體裡的水蛭才對？為何不讓我先試試？」尼莫質問。

「因為市長已經去世，遺體裡的病原體可能是最強或不可或缺的那一型，適合用來驗證瑪莉的能力回收假說，尼莫，你不是專門治癒型超能力者，能被你感應到體內病原體保留的本人能量，表示那個病患差不多是死人了。」首富誠實的說。「但我現在要確認那些最嚴重的紅斑瘟疫感染者能否救活，沒道理不善用手邊具備奇蹟治療經驗、最有希望鑑定出病原體的人選。」

尼莫沒辦法反駁首富的話，當真踢他一腳又顯得很小家子氣。

馬修勾著尼莫的脖子繼續勸誘：「我認為不只是Red Plume單方面受到靈魂羈絆的束縛，喬伊絲其實也有從這份羈絆中重新得到力量，加上三個月專業療養和各種正向支持，應該有改善她的心理狀態，只是她不肯相信自己，需要契機讓她重新覺醒。」

「假設測試失敗，不就是又一次打擊嗎？」尼莫不爽的說。

「你認為喬伊絲有那麼脆弱？她也是個不得了的倖存者，不遜於你跟我。」馬修低頭在他眼前露出狡黠的笑容。

「讓我跟她一起，萬一我感應到有怪物離開病患身體企圖攻擊她，至少我能及時出手，總不能毫無準備。」尼莫握住馬修的手腕要求。

「私人心情我不想答應，道義上我拒絕就太低級了，所以，我同意你的要求，你就別再扭我的手了，真的會痛。」馬修也是一直在卸勁，但尼莫手法愈來愈狠，而且似乎開始打算不講武德動用超能力作弊。

「如果你的手不隨便跑到不該放的地方，就不會遭受任何傷害。」尼莫沒直接使出腎擊已經十分友善了。

「我壓力這麼大，你就不能讓我摟摟？要知道有句名言：『恐同即深櫃』。」馬修只是想撸貓，但他沒有養寵物的喜好，看社群朋友每天一堆寵物紓壓自拍也是會嫉妒。

「我不恐同，你又不是同性戀，但騷擾不分性別性向，你是世界名人，不該帶頭做壞示範，我在幫你矯正不良習慣。」尼莫光明正大地用力折，大有不幫壯士斷腕便不罷休的氣勢，馬修只好飛快掙脫收手。

「你這樣會讓廣大人群對我的花花公子人設失望，這麼多八卦記者靠我養，你這是在斷人活路啊！」

「第一，你那個不叫人設，是真實履歷。再者，我有名譽要維護，除非你保證集團總部裡沒有任何用超英進行二創的粉絲，我不想逛論壇時還要看到奇怪的緋聞，影響工作心情。」尼莫深知男人要學會保護自己，他懷疑安琪已經墮落了，馬修只會火上加油。

「就當日行一善提振士氣，做老闆的偶爾也要讓員工開心，你真是不懂統御之道，尼莫‧凱普頓，這樣下去是當不了甲方的。」世界首富對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