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紅斑瘟疫實驗隔離病房很快就定位，四名生體機器人代替醫護站在角落，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插著各種管線，有監測生理機能、補充營養也有導出排泄物的各種用途。

一名穿著普通襯衫長裙的紅髮女子走進隔離病房，和病床上明顯瘦了一圈的鬍渣男子對視，後者已經虛弱得連挺起上半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微微昂起頭警戒。

「我是格林集團總裁馬修‧格林，這位是我特別邀請的喬伊絲女士，她將為你觸診，找出紅斑瘟疫真正致病源。」單向玻璃後，馬修透過麥克風說。

想像不到的重量級人物自報名頭，讓這名重症保鑣愣了下，沙啞地問：「她是超能力者嗎？」

「是的。」世界首富篤定的聲音讓衰弱男人眼中閃過光亮，但又因為馬修的下一句實話熄滅。「她是超能力者，但不是『英雄』，她會站在這裡冒險接觸紅斑瘟疫，並非能力強大，而是出於我的請求與自身的仁慈。」

「謝謝妳，喬伊絲女士。我叫安東尼，我沒有輕視妳的意思，只是有點驚訝還有超能力者願意挺身而出幫忙，坦白說，我已經放棄得救了，畢竟我和同事就接在市長之後被瑪莉攻擊，醫生說我的病況是最嚴重的。」安東尼費力地說。「我真的不會害妳被傳染嗎？」

紅髮女子對男人的存在和對話表現得很緊張，仍勇敢地走到病床邊，直接將手掌放在虛弱病患額頭上，毫不介意掌心觸碰到紅斑。

那一瞬，所有注視著紅髮女子的人都感受到某種衝擊感，不是來自具體的超能力，而是某種自古以來就存在於各種奉獻自我之人身上的強大信念。

她沒有撫摸病患全身，只是將手掌緩緩移到胸口，又感應片刻，最後讓手停在軀幹側邊某處，足足停了五分鐘，最後挫敗地低下頭道：「我知道有不好的東西在這裡。但我消滅不了它，我沒有能力了……對不起……」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那是女人對自己弱小的悔恨。

「可以了，喬伊絲，請離開安東尼先生五步遠。」馬修下達精準指令，紅髮女子溫馴照做。

「現在轉向妳右後方立體投影機器，指出妳感應到的壞東西具體位置。」

旁邊一台機器出現保鑣安東尼的等身赤裸立體投影，喬伊絲伸手穿透影像，指尖探入右邊腎臟。

「請描述妳感應到的壞東西型態特色。」

「大約大拇指粗，長度十公分左右，彎曲柔軟，吸飽了能量，目前是腫脹的，原本應該是細長的……某種寄生蟲？」

憔悴保鑣驚訝道：「為何之前儀器都沒檢查出來？」

「那不是真的生物，它在吸食你的生命力，萬幸它感覺起來沒什麼活動力，似乎能穿透人體和實際物質，但要花不少時間，從人體出來的話可能會選擇天然孔道。」紅髮女子下意識直接解釋道。

「喬伊絲，在妳過去能力最強時，能否消滅這種瘟疫水蛭？」馬修問。

「我不知道，沒遇過這種例子。但以前的我說不定能將它捉出來，現在是不行的。」

「倘若這隻病源體此刻離開安東尼體內，妳是否能定位它？」

「可以。」紅髮女子毫不遲疑回道。

馬修透過麥克風發言：「安東尼先生，這可能是你最後清醒的機會了，如果沒有特殊轉機，按照不幸去世的市長病程發展，縱使你比市長年輕強壯，剩餘生命最多也不超過二十四小時，你願意簽下摘除右腎的手術同意書嗎？外科醫師會透過機械手臂為你開刀。」

保鑣怔然數秒，表情赫然變得兇狠：「我他媽的當然願意跟那該死的瘟疫瑪莉對賭！」

發洩出這股怒火後，他才想起身邊站著看來也飽受創傷的瘦弱紅髮女子，又不好意思地開口：「抱歉，女士，我一時氣不過口出穢言，但我相信妳，還有妳碰觸我的勇氣。妳在我睡去前給了我希望，就算醒不來我也是開心的。

「不、不客氣……希望你順利康復……」紅髮女子結結巴巴地說。

「妳做得很好，現在我需要妳離開這間病房以策安全，請跟隨醫護人員引導。」馬修又隔空下指示。

這時離她最近的一個白大掛口罩生體機器人走過來，喬伊絲乖乖地跟著他走出病房。

「請問，我需要進行消毒作業或專門報告之類嗎？」喬伊絲對生體機器人問，本來是想透過監視鏡頭等待上頭的人回答，沒想到機器人直接以清澈但有些冰冷的少年聲音開口。

「不用，妳知道自己沒被感染，我也知道。不過摸過病患身體的手最好用酒清消毒。」

「是你……」喬伊絲驚訝地望著只能看見背影的神祕黑髮男性。

「我不方便與妳面對面，還有三位嚴重病人，妳能一併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Red Plume常常和我說起你，我一直沒能正式對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命。」紅髮女子努力邁著腳步跟上這個此刻假扮成醫療人員的超英，感覺眼眶又漫出液體。

「不客氣，還有別再因為剛才的原因哭了，因為妳已經幫上大忙。」尼莫隔著變聲器說。

「嗯。」紅髮女子還記著手掌沒消毒，隨意舉臂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接下來，紅髮女子又飛快指出三名保鑣病灶所在，期間尼莫一直站在喬伊絲背後守護，她連他帶著醫療面罩加口罩的模樣都無法瞧見，幸好尼莫在喬伊絲第一次幫助安東尼時並未曝光，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加上KS man的稱讚，後來喬伊絲在救命恩人的陪伴下反而更具自信了。

其中一個保鑣的瘟疫水蛭寄生在左手肘，另外兩個不幸卻是大腦與心臟遭寄生，都不是能直接移除的部位。

喬伊絲還是堅持接受一次生化消毒流程，排除其他其他感染疑慮才願意返回Red Plume身邊，尼莫則趁機換回KS man裝備，來到馬修所在的監視房間兼臨時專家會議室。

現在專家們都被馬修趕回崗位上加速作業，房間裡只剩下馬修與尼莫。

兩人一邊看著手術轉播畫面，同時討論治療紅斑瘟疫的可能性。

「磁場刺激是否能驅趕病源體轉移位置或把水蛭逼出人體？或白話一點說，能不能用電的讓瘟疫水蛭轉移到比較方便移除的部位？目前就重症病患來說，只能像吸血蚊案例一樣犧牲部份人體換取活命機會吧？」尼莫畢竟不懂醫學，只能笨拙地提問。

「大腦和心臟都不是能亂電的器官，尤其吸飽生命力的瘟疫水蛭可能就是顆能量炸彈，人體是依靠生物電和化學能反應運作的精細機器，爆炸結果最好的情況也是變成植物人，萬一外來刺激讓瘟疫水蛭表現出猛烈攻擊性，會在體內造成何種破壞實難估算。」馬修實事求是說。「現階段來說，除非受到瑪莉刻意絕殺的直接攻擊，紅斑瘟疫對感染者是一場消耗戰。但為何會是消耗感染者而非速殺，這才是重點，絕大部份超能力者都要面對的困難挑戰，瑪莉也需要恢復能量。」

「這麼說，瑪莉很可能無法像我和安琪一樣靠休息進食恢復？更接近書店老闆的狀況，只能靠掠奪他人能量來恢復超能力損耗。」倘若推論屬實，瑪莉這個弱點就太讓尼莫喜歡了。

尼莫思考後又問：「讓像喬伊絲那樣的治療型超能力者來影響瘟疫水蛭轉移位置是否比較可行？」

「當然，但這屬於『超自然治療』的一環，我們就是缺這方面的實戰能力者。」馬修的回答很現實。「不過我考慮找些專家認證有實力，外加認識的人推薦口碑不錯的薩滿和中醫來試試民俗療法，總不能什麼都不做，說不定有奇效」

補師難找的痛苦尼莫深有同感，只能祈禱未來有更多奶媽加入超英，他一定會誓死呵護這些珍貴奶媽，一想到不知有多少像喬伊絲這樣的治療型天賦者剛覺醒就被糟蹋掉，尼莫又憤怒又切心。

「當務之急是抓住瑪莉，我們在遭遇蚊子人時，你曾問吸血蚊會不會隨蚊子人和掉落物毀滅同時死亡，雖然很遺憾吸血蚊正在破壞人類生態系，說不定這次瑪莉的情況吻合你的猜測，目前瘟疫水蛭更像是超能力一部份，而非出自掉落物的異種生命。」馬修說。

不多時，被摘除的腎臟浸在透明密封容器的營養液裡出現在畫面中。

「所以這顆剛被摘除的新鮮腎臟裡有一條看不見的超能力水蛭正在吸收生命力？要怎麼讓它顯形或消滅？或者安全隔離？如果它企圖離開腎臟躲在角落找漏洞離開，我應該能感應到。說不定我用苦無能刺死一條。」尼莫看著這個奇異又荒謬的活摘器官證據。

「從喬伊絲的感應判斷，瑪莉的瘟疫轉化成蟲體時，不容易直接穿透物質，包括人體和衣物，畢竟分子鍵能也是很強大的力量，帶著一大包能量就更難了，強行穿透會耗損好不容易蒐集來的生命力，等於做了白工，也就是進來容易出去難的道理。這是很有用的情報。」馬修按部就班善用人手調查並依序辨識瑪莉的弱點，這才是首富真正可怕的地方。

「手術時，瘟疫水蛭可能趁機逃脫，順著醫療廢棄物被沖洗進排汙管道溜走或寄生他人。」尼莫提出漏洞。

「所以非到生死關頭，不進行切除手術。我同意用『水蛭』當代號，表示這種蟲狀致病源吸飽前不肯鬆口的特點。病患將死也表示瘟疫水蛭差不多吃飽了，更難移動，真讓它溜到汙水處理處，困擾的是想回收能量的瑪莉。所以瘟疫水蛭未必具有逃跑和自主攻擊的生物本能，按照瑪莉意願留在受害者體內或還有能量可吸的那塊肉上方便回收是更合理的猜測，而瑪莉大概可以感應水蛭位置，畢竟是他的超能力一部份。」馬修的推理很寫實，核心就是原始的狩獵與生存。

世界首富又道：「也不是人人就能靠外科手術救回來，對於第一例實驗手術的安東尼先生，現在才要開始觀察他的恢復情況，包括喬伊絲是否完全鑑定出致病源，或者安東尼體內還有她遺漏的水蛭。」

馬修的意思是，關於其他感染者，包括小孩子，目前不打算進行手術，而是要透過打敗瘟疫瑪莉一勞永逸，但這段拖延過程中的確包含巨大風險，恐怕避免不了一些感染者死亡。

「該死，瘟疫麻煩之處太多了，不小心就會感染。」尼莫低聲抱怨，他也中過COVID-19，捲髮青年自認夠謹慎，但混蛋同事故意不戴好口罩，症狀都出來了還無所謂來上班，表示不會那麼倒楣，到處亂蹭亂摸。換成現在的KS，打是不會打，肯定要把那種反智猴子掛在路燈上略施薄懲，現在已經不是沒洗手就開刀的中世紀了，有點衛生常識不行嗎？

「古往今來，每次人類對抗瘟疫的重大戰役，只能說少死一點人就算勝利了。」馬修聳肩。

「我們得盡快行動才行。」尼莫一看到畫面上那顆腎就感到焦躁。

「現在有足夠情報和追捕瑪莉的超英談判了，KS，去找出瑪莉和那些超英的恩怨和起源吧！能敲定合作計畫最好，不行至少就像你說的，打聲招呼別互扯後腿。」馬修搭著尼莫肩膀道：「剛剛聯繫有進展了，初步談判共識是，他們決定會面地點，我方決定時間，這樣一來雙方都能有點餘裕，畢竟孤星市是我們主場，地點讓給他們決定也算是公平。」

「我希望他們不要傻傻選錯位置，這邊一堆王國代表埋伏著，讓我來推薦地點還比較安全。」尼莫忍不住抱怨。

「沒辦法，他們不相信格林集團或任何組織嘛！不過我有偷偷賄賂對方，他們也只會派一位代表來與KS交換情報。」馬修本體不愧是商人，完全沒有超英排行榜第一名應有的高潔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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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接下來配角可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變化。不過這幾章之間必定要戰到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