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到現實必須穿過海中央的傳送門。」

 

由於奧古斯都證明他這個妖精王比想像中有用(而且很凶),酒足飯飽後,妖精們為了表達忠誠,決定在廢墟廣場舉行一場加冕朝拜大會,並用樹枝與礦石搭建兩個並排的王座,裝飾許多鮮花,在王座建造工程進行時,嚴肅的話題仍繼續進行。

 

「既然公主殿下能自由穿越傳送門,表示有辦法送我們離開對嗎?」尼德蘭被奧古斯都踢得小腿瘀青,擠出微笑對著大蛾公主示好。

 

奧古斯都認為逃脫計畫不能忽略這個地位尊貴且又是出入過深淵異界與現實世界的成功案例,所以涉及蛾公主的部分一律由尼德蘭發言,積極爭取她的好感才能獲得更多情報。

 

妖精長老們紛紛搖頭。

 

「莫非還是不肯相信我和奧古斯都?」尼德蘭同樣是從屍堆走出來的男人,必要時他也能冷靜地克服惡劣環境。

 

「兩位陛下無論留下或暫時回到現實,都是我們能接受的方案。但傳送門對妖精來說也是無法保證的危險地帶,公主殿下是目前唯一一位安然穿過傳送門又返回的妖精。」另一隻渾身綠鱗的老人妖精解釋道。

 

「那麼她能分享訣竅嗎?聽鬼火說鳶尾花蓋出的失敗傳送門現在被一條大海蛇佔據看守。」

 

「公主殿下在溜出去前非常嬌小,有如一片夢的碎屑,如今長大後的她恐怕無法像上次那樣僥倖闖關,從現實側進入的訪客則不會遇到海蛇,妖精樂園出入口傳送落點並非同一處。」綠鱗老人妖精對傳送門興致盎然,主動報告更多內容。

 

奧古斯都發現想回到現實的妖精不在少數,但妖精們對利用傳送門回去的方法不抱希望,傳送門的危險不穩定因而多出幾分可信度。

 

「上次公主殿下離開樂園時,許多勇士企圖追上她,當時派去的人馬沒有一個通過傳送門,白白犧牲了。」鬼火妖精說。

 

「你對鳶尾花說過海蛇指定了活人祭品當通過的代價,這表示你也曾和那條海蛇談判?」奧古斯都不願放過一絲可能性。

 

「正是親眼所見,才能肯定傳送門並非希望所在。那條海蛇不是妖精,是從深淵中誕生的龐然存在,如果說二位是妖精王,海蛇就是這個世界的神。」鬼火妖精退了一步,請兩名青年登上剛搭好的樹枝寶座。

 

「薔薇荊棘製成的王冠嗎?」奧古斯都看見鬼火妖精手裡拿著的粗糙冠冕玩味道。

 

「如同臣下說過的,您二位靈魂還未成熟,自然花草是最適合孩子的飾品,往後為其他妖精國王加冕的儀式應當延續這樣的做法。」

 

氣氛相當平和,鬼火妖精為難得屈膝的兩位男子加冕,彷彿童話般的景象,卻是妖精們的正式典禮。

 

「咦?」尼德蘭感覺眼角傳來柔軟觸感,伸手觸摸竟揪下一片白色花瓣。

 

「法蘭德斯先生,你頭上開花了。」奧古斯都一臉忍俊不住。

 

「笑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的頭!還是紅薔薇哩!」

 

尼德蘭看著點綴在奧古斯都黑髮上的鮮紅薔薇,感到有些刺目,那抹紅和處刑者拿到蘇菲亞葬禮上的花朵一模一樣。摩娑著被他扯下來的薔薇花瓣,則是帶著些許黯淡的白,令尼德蘭想起為父母火葬後的灰燼。

 

原來荊棘王冠呈現的是記憶的顏色。

 

「我任命鬼火為宰相,你沒意見吧?尼德蘭。」奧古斯都問他。

 

「沒意見。」尼德蘭只想快點走下彆扭的王座。

 

「鬼火,我和尼德蘭一起去海蛇那兒有無勝算?」奧古斯都不客氣地諮詢新出爐的妖精宰相。

 

「理論上來說,兩位陛下聯手成功率當然遠高於臣子們,但實際狀況難以估算。」鬼火妖精說。

 

「那就好,我要你們用最快速度準備到傳送門一切所需和帶路人馬。」

 

「奧古斯都陛下歸心似箭,妖精們不會阻攔,但還請二位給予一些指示與信心。」

 

黑髮青年歪著頭想了想,勾起一抹頑皮的笑。

 

「可以。」

 

奧古斯都一把抓來尼德蘭竊竊私語:「你去找那位白公主跳支舞,給她一件隨身物當紀念品,還有請她答應一件事……」

 

「什麼?」尼德蘭不否認奧古斯都的主意有用,但他對出賣色相的做法還是滿心排斥。

 

「對一個喜歡上你的女孩子,這只是紳士基本風度,連犧牲都談不上。再怎麼樣,她也算幫了我們,有來有往。」奧古斯都板起臉孔鄙夷地看著尼德蘭。

 

「你有臉說我?」當初是誰對蘇菲亞態度惡劣又隨便?

 

「哦呀,所以你跟我是同一派的嗎?」

 

「我才不像你!」但尼德蘭的確是被那句勸說勾起熟悉的往事,當初他這樣勸告奧古斯都,但處刑者充耳不聞,現在主角換成了自己,意識到蛾公主和蘇菲亞同樣處在無望單戀的相似之處後,尼德蘭萬萬做不出如奧古斯都一般的粗魯回應。

 

敗下陣來的驗屍官只好硬著頭皮向蛾公主邀舞,妖精們拿出五花八門的樂器開始演奏旋律。蛾公主開心地接受邀約,驗屍官一開始手忙腳亂,過了一會兒才抓到節奏款款起舞。

 

就算是這麼近的距離,除了那雙純潔得讓人心慌的黑眼睛,尼德蘭依舊看不清蛾公主藏在觸角下的容貌。

 

「對不起,我不是什麼好對象。」這是驗屍官的肺腑之言。

 

蛾公主觸角顫動,因他的話感到悲傷,她光是用眼睛說話就勝過千言萬語。

 

尼德蘭頭痛又有些不忍,他這輩子從沒想過婚姻或戀愛的可能性,或許拿出驗屍官職業收入能隨便找個渴望成家的女人結婚,但結果只會是一場悲劇,所以他也不想造孽。

 

縱使如此,將新娘人選改成其他物種一開始就是悲劇了。

 

「奧古斯都還有我希望在我們離開期間,妳能擔任代理妖精王,如果妳好好工作,證明自己有能力當我的伴侶……」這句話是奧古斯都的餿點子,尼德蘭快說不下去了,「等我回來後,我會,呃,認真考慮。」

 

蛾公主冒出大大的笑容,尼德蘭猜想重點已經成功傳達了。

 

鬼火妖精站在奧古斯都身旁欣慰地望著眼前和諧共舞的一對,末了才改為凝視紅花冠冕的妖精王,奧古斯都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預先開口。

 

「只要在外界再待一陣,繼續被醜陋的現實攪得反胃,很快就會覺得這裡美得讓人留戀了。不過你也知道,我正值還沒玩夠的年紀呢。」

 

「臣下明白。」

 

這樣就算取得共識了。

 

妖精們都是存在多年的古老靈魂,又怎會只憑三言兩語就真心信服奧古斯都和尼德蘭,但現下他們迫切需要一個領導者的角色,不管是誰來當妖精王都會不倫不類,奧古斯都的表現已經比期待的要好上太多。

 

傳送門的挑戰若能成功,對妖精們來說也是重要的發展,就算奧古斯都的本意是為了逃跑,他也很有誠意地提供了戰略價值。尼德蘭乍看是陪襯,但被奧古斯都和白公主選上的人物,潛力也不可小覷,未來可發揮制衡的作用。大抵來說,鬼火妖精對雙王的結果相當滿意。

 

「預定打造一艘小舟,再由我親自領航,奧古斯都陛下可挑選想要的護衛人手。」

 

「你比我清楚這個世界,由你全權決定就好。不過在我離開之前,你們先選好重要大臣讓我有個印象。」奧古斯都說。

 

「謹遵王命。」

 

「鬼火,你在生前是那種很喜歡閱讀奇幻小說的人嗎?」奧古斯都對鬼火妖精挺像那麼回事的貴族應對嘖嘖稱奇。

 

「是的。」

 

「如果找到將現實世界物品帶進來的方法,以後我就買書來獎勵你好了。」

 

「臣下感激不盡。」

 

「從你對死後世界與妖精生活的分析能力看來,你也是某個魔法師?」

 

「接近了,在下是某個魔法師的弟子。」

 

「但不是鳶尾花的弟子?」

 

「您猜對了。」

 

「你和我的祖先是什麼關係?」

 

「我是被魔法師們派來協助鳶尾花的眾弟子之一,我曾問他一個問題:魔法師是什麼?」

 

「公認的答案是引發奇蹟之人不是嗎?」

 

「在我們的時代,魔法還未那麼明確。鳶尾花先生說,魔法師是研究人類與世界關聯的一群人,好比合力蓋一座大房子,差別只是有人擅長搭建橋樑,有人擅長測量尺寸,鳶尾花先生擅長開門。我的老師興趣則是研究房子裡的寄生蟲──魔獸,後來我成了這個深淵世界的寄生蟲。」

 

「在妖精樂園裡再度遇到他的感覺如何?」

 

「每個人都有不得不面對的宿命,相遇與離別也包含其中。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奧古斯都一眼看穿鬼火妖精對魔法的執著與喜愛全展現在那副精美的妖精姿容了,果然還是圈內人士更能適應超自然狀況。

 

「我去歇歇,沒有要事就別來打擾。」奧古斯都走下王座,穿過沉浸在歡宴中的妖精,找了處角落坐下打盹。

 

尼德蘭費了好大勁力才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與東倒西歪的妖精中找到正在睡覺的奧古斯都,一見到處刑者靠著石板半躺的豪放睡姿,尼德蘭不由得有些嫉妒他的隨遇而安。

 

只要立場安全了,這人就算跟怪物同眠眉頭也不會皺半下。

 

奧古斯都周遭出現一圈空地,看來那些妖精好像真的很怕他。

 

尼德蘭在結束與蛾公主的共舞後卻被一群妖精小孩纏住,更多外表古怪的生物厚著臉皮前來攀談,尼德蘭險些脫身不得。本想搖醒奧古斯都讓他去應付其他妖精,轉念一想,還不如利用處刑者生人勿近的氣質。

 

驗屍官和衣在離奧古斯都一步遠的位置坐下閉眼休息,不一會兒睡意便猛烈滋長。

 

四周土地有如甦醒般傳出細小的種子破裂聲,嫩芽接二連三冒出地面,說也奇怪,兩人睡得愈沉,這股變化就愈劇烈,短短數分鐘內一群朝天際延伸的嫩枝遮蔽了尼德蘭與奧古斯都的身影。

 

「妖精國環繞著世界樹的傳說應驗了。」鬼火妖精眼中流下淚水。

 

數百名妖精放下手邊食物與樂器,步行來到糾結騰升的大樹旁,靜靜守望那棵日後不斷生長的嶄新地標,在死後世界中,巨木的存在猶如黑夜之燈塔;粗大如蛇的樹根浮出地表,乍看以為兩個妖精王被巨木吞噬了,事實是樹木組織生長時巧妙地避開奧古斯都和尼德蘭,兩人只是被靠近根部冒出的嫩枝遮住。

 

尼德蘭一隻手臂還垂在外面,他握著一顆帶著灰斑的蛋,某種鳥類的蛋不知何時出現在驗屍官手中,手指一鬆,鳥蛋滾落鋪滿細小幼苗的柔軟地面,安然無恙躺在那片綠色地毯上。

 

「以後或許有更多妖精以外的動物出現在這個世界。」鬼火妖精小心翼翼撿起那枚溫熱的蛋,預備日後孵化。「他們帶來了生命。」

 

 

※※※

 

尼德蘭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搬到一張典型妖精風格拼拼湊湊的大床上,沒和奧古斯都同榻而眠,蛾公主也無睡在旁邊的愉快事實讓他險些感動得痛哭流涕,還好這些妖精沒把常識丟光。

 

走出寢宮,不遠處便是舉行加冕儀式的露天廣場,左前方傳來喧鬧聲,尼德蘭循聲靠近,穿越幾堵斷垣殘壁,奧古斯都坐在一張堆滿書類文件的木板桌後,正和一群顯然是大臣的妖精高聲討價還價。

 

「連即溶咖啡都沒有,這什麼世界!」奧古斯都非常不滿,他可是喝慣管家手沖飲料的人種。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兩天?我不清楚,這也是當前要處理的問題,這裡根本沒有靠得住的曆法和計時工具。」

 

「奧古斯都,你這是在辦公嗎?」尼德蘭覺得眼前的畫面比皇冠海岸還要超現實,蛾公主還站在奧古斯都旁邊像學生一樣乖乖筆記。

 

「廢話,醫療衛生議題就交給你了,你還有一小時時間吃早餐,與這些議員大臣搞定優先執行的政見,然後我們要出發前往傳送門,當然,一小時以我的感覺為準。」

 

奧古斯都不由分說將尼德蘭丟進新成立的妖精議會中,各種顏色的袖子手爪立刻揮舞著手上議案餓虎撲羊貼向尼德蘭。

 

尼德蘭在頻頻崩潰怒吼中吃完早餐,決定了數十年內都做不完的建設計畫,還得抽空阻止奧古斯都同意一些亂七八糟法案,頓時有種老了十歲的疲憊感。

 

接下來兩名新王離開這批妖精的根據地,前往海岸。

 

沙岸上放置著一艘核桃殼形狀的奇特小舟,鳶尾花站在小舟旁,奧古斯都和尼德蘭爬進舟內,兩人恰好裝滿小舟,蛾公主作為代理妖精王不能再以身犯險,在岸上與兩名青年告別。

 

場面並未離情依依,大概是眾人都想到失敗返回的可能,如果奧古斯都和尼德蘭無法通過傳送門,自然只能留下來開創新生的妖精國,此番出航主要是試探意味。

 

女子護衛隊化為七隻色彩斑斕的巨蝶,伸出細長有力的蟲腳抓住繫在小舟上的絲帶,輕而易舉帶著小舟離開沙地,原來是用貼著海面飛行的方式前往傳送門。

 

一些未加入妖精團體的森林怪物走出樹叢好奇地望著這支行旅,小舟飛過浪花時,奧古斯都在逐漸變遠的樹叢後發現一張熟悉臉孔。

 

「羅辛安在那兒!」尼德蘭指著不幸被吞噬之屋帶入死後世界,卻飛快變成蠕蟲怪物的調查員,他果然沒被奧古斯都的炸彈炸死,或者馬上又再生復活了。

 

那張英俊臉孔被伸長的脖子不斷往前送,充滿渴望與嫉妒。

 

「以後回來有機會再救他,如果他還需要我們拯救的話。」奧古斯都從來不覺得命運是公平的。

 

「不知怎地覺得有點難受。」尼德蘭揉揉眉心不看了。

 

鬼火妖精拍著翅膀飛在前方帶路,鳶尾花則像條絲帶掛在小舟後。

 

妖精隊伍默默深入迷霧大海,氣氛沉悶,仍然無人開口,尼德蘭攀著舟邊往下望,他們距離水面不過一人高,風平浪靜,海水不可思議的清澈,尼德蘭驚見水中層層疊疊漂浮著無數屍體,數十萬?不,這該有上百萬具死人!

 

「這個世界能夠食用種植的動植物非常稀少,大地不再憐憫我們。」鬼火妖精飛近感慨。

 

屍體保存狀況相當良好,看在專家尼德蘭眼中簡直像儲放在冷藏櫃的鮮肉,一股細小顫慄沿著脊椎竄上來,他面無表情的評價:「難怪是天然食材。」

 

「不僅如此,直接在水裡航行也不安全。」

 

「前車之鑑?」

 

鬼火妖精點頭默認。

 

「我們是不是飛在第一深淵上方?」尼德蘭一直有這種感覺,與其說底下是深海,更接近一團黑色空氣或幻影倒相。一旦掉下去只會一路墜落,也許身體最後會浮回上層,但靈魂卻沉入無底黑暗。

 

「鳶尾花,你說呢?」奧古斯都問。

 

「深淵的影子變成死後世界並不奇怪,海水下的遺體顯然是第一深淵衝擊臺灣島時造成的亡者,物理上遇難屍體不會這麼乾淨完整,應該是這些人類死後配合這處異界出現的實質形態。」鳶尾花運用他魔法學的知識如此推論。

 

「只要不浮出一大票水鬼,沒必要在意其他小事。」奧古斯都則定定凝視前方。

 

通過密布溺屍與迷霧的海域後,視野開闊不少,鬼火妖精表情卻異常凝重。

 

「陛下,微臣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這邊在水中航行也不要緊,傳送門就在前面。」

 

「嗯,我已說過要將這些蝴蝶借給白公主當親衛隊,你順道也將她們領回去好了。」奧古斯都如此吩咐。

 

「我們會在這兒等上一會兒,倘若你們需要折返……」

 

「也好。」

 

巨蝶群鬆開絲帶,小舟噗通一聲入水,穩穩地浮在水面上。

 

「海蛇是神祇般的存在,可是,宇宙中不乏暴虐任性超然不與人溝通的神祇,請謹記千萬別硬碰硬。」鬼火妖精不厭其煩地叮嚀。

 

「知道了。」奧古斯都率性地揮手,尼德蘭則緊抓著舟邊不放,怕自己不小心掉下水。

 

鳶尾花站在舟尾,手中握著不知如何變出的長櫓輕輕擺動,核桃殼小舟在魔法驅動下向前繼續航行。

 

鬼火妖精目送小舟遠去,猛然回頭,蛾公主靜靜地飄在身後。

 

「您怎麼跟上來了?」

 

蛾公主無法說話,只能搖著臻首。

 

鬼火妖精長嘆道:「您愈是擔心他們,愈不該給兩位陛下造成負擔。再往前就是海蛇的領域了。」

 

雪白少女身上飄出鱗粉,細碎弱光飄向小舟,直到被無形巨牆阻擋。

 

平靜無波的海面猶如一面鏡子,不容閃避地追問著鬼火妖精深埋的記憶。

 

從前有個魔法師學徒,他因工作不力耽於談戀愛遭到開除,索性和女友結婚,在遙遠的異國島嶼落地生根,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

 

可惜那個孩子先天智能障礙,還未長大成人,毀滅天災降臨,她被父親緊緊抱在懷中一同死於海嘯。

 

魔法師學徒醒來後發現女兒已經變成手心裡的一朵小小光芒,身邊則有許多和他一樣進入死後世界的亡靈怪物,只能依靠虛幻人肉為食。

 

為了不讓女兒覺得恐怖,他挺身而出領導一群迷失靈魂,說服他們扮演妖精,在荒涼的森林廢墟中建立樂園載歌載舞,忍受無盡的迷惘與孤獨,消磨著過日子。

 

演著演著,不知不覺成了真正的妖精,交朋友、打架,談話或互相照顧,嘲笑彼此的古怪模樣,再以變得更奇怪為榮。

 

妖精們帶著人類回憶在陰森詭譎的環境中生活,無法改變異常的世界,索性將混亂與病態作為習慣,成為妖精的蛾公主反而從過去的人類缺陷解脫,緩慢但穩定地擁有了智慧。

 

理所當然過著妖精生活,沒有任何矛盾的蛾公主,那超越人類道德的智慧,讓妖精們認同自己與死後世界的自然態度,成為妖精們心靈的救贖。

 

說穿了,妖精只是想得到某種歸屬,鬼火打下基礎,奧古斯都得到支持,則是這個傲慢狡猾的新國王有能力將基礎擴大堅實,讓妖精們夢想成真。

 

「女兒啊,妳如果選的是年輕凶猛的那位王,他會永遠守護妳,但妳喜歡上的男人,他看似無害,卻是妳的天敵。」

 

蛾公主動動觸角,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關於愛情這一點這麼像人類,也和妳的母親如此相似,爸爸既悲傷又是歡喜……」

 

雪白少女牽起鬼火妖精的小手安慰對方。這副瑰麗奇幻的外表,適合當玩伴的身高與童稚年紀,是一個死去父親百般思量後給予純真小女兒最高的陪伴與愛護,即便如此,也有絕對無法填補的寂寞。

 

生人與死者,越過漫長的時光,是否能一同拾起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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