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兵荒馬亂,加上一整隊大禮儀官的技術指導,小皇后和李理總算在五天之內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小皇后發揮強大的意志力將李理粗話爆發率降低到二成左右,再加上食物獎勵,勉強讓李理心不甘情不願地說起國語(或者普通話),小皇后就是搞不懂李理明明會說,卻一副很勉強的樣子。

 

這番折騰下來,這對新出爐的國王皇后都各自清減了好幾斤,小皇后猛灌蜂蜜菊花茶保養她那喊到沙啞的嗓子,李理則像頭受傷的獅子,隨時準備對用棍子管教他的那隊蒙面儀官吼叫。

 

據聞儀官人人皆裝扮黑色頭套是為了在指導皇室成員禮節時不至於被挾怨報復,要一個都四十歲的男人像小孩子一樣,動作錯了就挨打,李理修養並沒好到乖乖配合,於是在所有人都將耐性逼到臨界點的混亂狀態下,加冕典禮毫不留情地逼近眼前。

 

就像電影賣花女》的畫面般,加冕日前一天也是熬夜通宵,彩排著那串捲軸拉開來可以拖十公尺的儀式清單,念經般喃喃背誦出席者名字,終於在讀完一個長達五十六音節的貴族名字後,李理一臉蒼白倒下,無論其他人怎麼搖都搖不醒。

 

小皇后無奈之下,只好命令禮儀官們替國王著裝,並且派一個身材瘦細的禮儀官貼在李理背後,外頭罩著寬大長外袍像是傀儡般操縱著國王手勢,加上那些團團簇擁他的人,居然就這樣混過了加冕場面,近侍們逼出一身冷汗。

 

等李理醒來時,他已經是和小皇后並肩坐在高高的王位上,底下一大群沙丁魚般不停滑動的人頭,此刻已進入活動後段的慶祝舞會,替他加冕的神官也早早就離席了。

 

對於這個從天而降的新國王,貴族們一副例行公事的態度,果然一切只是高級的辦家家酒。

 

然而,從李理所處位置的角度看下去,宛若動物園的生態解說課才剛剛開始。

 

「聽好了,等等我們要對聽詔前來祝賀的大貴族微笑──只需要微笑,然後我會告訴你他們資歷,別以為你是國王他們就會對你效忠,在他們眼中你只是剛好站在消費金字塔頂端,只要有機會這些人也會發動叛變,或者威脅你好鞏固自己的權力。」小皇后用中文告訴李理,順帶一提中文是他們折衷後的稱呼方式。

 

「他們會好奇你在當上國王之前的行業,應該都已經派探子去調查了,千萬別讓人知道你是第一次進入冥界深淵之國的人,否則你的無知會讓其他人有機可趁。」

 

「知道了。」李理僵硬地點頭。

 

隨著「高貴的女人」──小皇后給某個伯爵夫人的封號──擔任唱名者的工作開始,大宴會廳的音樂與人聲頓時沉寂,然後由弦樂拉出類似進行曲的調子,一些裝扮格外豪華,氣質也別樣不同的人們陸續踏上王座前的紅毯,一一走到王座前謁見國王與皇后。

 

首先映入眼簾中的是一個穿著銀灰色刺繡長衣,兩條鷺鷥腿包在長靴中,用黃寶石別針斜斜固定著黑色披風的人物,他的臉孔看來也是亞洲人,戴著無框眼鏡,及肩的黑髮全用髮臘後梳至腦後,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清秀青年,但那雙黑眸中卻是一片無機寒冷。

 

「首相,藤原清涼大人。」

 

那名黑髮青年在小皇后與李理面前行屈膝禮,抬起頭來時,李理有種被螫了一下的感覺,那人對他有敵意。

 

這次是個小日本?

 

「陛下,恭賀您正式即位,日後有許多政策想與您一同深入討論,諸多瑣事先不贅述了,今晚是歡樂之宴,請您務必好好享受。」

 

李理沒聽清楚後面還有多少官腔,他看了一眼小皇后,卻見她眼神僵硬地直視前方,從衣袖皺摺看來像是捏緊拳頭,小貴賓討厭這個首相?不過李理也對這個裝模作樣的日本人沒好感。

 

幸好很快換了下一個貴族前來致敬,李理猶盯著首相,目睹藤原清涼正邀請一位淑女跳舞,這才專心面對接下來的人物。

 

之後陸陸續續依序是財政大臣、軍事大臣……XX大臣,將軍、某某公爵、侯爵、伯爵等等,再算上小皇后那邊也接見了同等份量的貴族女眷,只要坐著這點倒是難不倒李理,正如小皇后所言,從那些貴族身上感覺不出多少敬意,也許是大家都明知這只是角色扮演的緣故。

 

之後一邊吃東西喝酒看樂隊和馬戲表演,環繞著那些分貝很高的女性尖叫和笑聲中,李理喝多了美酒,五顏六色的影像轉來轉去,到底轉到了哪裡他也不清楚,只覺得臉孔發熱,被綾羅綢緞包住的身體也忍不住發癢。

 

他很想洗個澡,到沒人的地方喘口氣,但宴會還在持續,聽小皇后說加冕典禮還會大攤小攤熱鬧過七天七夜,第一天是專屬宮廷貴族,在這之後從王國各地的鄉下貴族以及特技表演團都會陸續按名單進入皇宮與國王皇后面對面,直到最後一天接受賢人問答後,他這個國王才算確定了身分。

 

「小皇后,我是說牡丹,我們離開座位去走走怎樣?林北,我坐到屁股會痛。」

 

李理覺得和數天前拼命惡補禮儀的災難相比,現在簡直無聊得要命。

 

「牡丹?」

 

他仔細看才嚇了一跳,牡丹喝得比他還醉,雖然看似安靜地坐在位置上,但是一雙死魚眼卻惡狠狠地盯著某個女賓客,好像是個紅髮豐滿的侯爵還子爵之妻。

 

「那個畢曲,故意拿自家領地釀的酒來進獻,還說什麼這種酒不適合太年輕的女人喝,以為我聽不懂法語嗎?老娘就喝給妳看!」小皇后殺氣騰騰地又吞了口銀杯裡紅得像血的葡萄酒。

 

「等一下。」李理偷偷推了下小皇后的手臂,她卻理都不理,此時那個首相又走過來,身邊跟著一個金髮碧眼男裝打扮的小女生,應該是宰相侍從吧?國王這樣猜測。

 

「陛下,清涼想更了解陛下的事,我這不才的小跟班第一次看見大人物,若有失禮之處請陛下勿怪,陛下到這個世界前是哪個國家的人呢?」

 

「你不妨先自我介紹,好讓我認識自己的臣子。」李理瞇細了眼,這宰相一直若有似無將視線放在小皇后身上,感覺怪怪的。

 

「失敬,我來自日本,穿越前家父剛從國會議員職位上退休,擔任某醫療器材公司董事長,清涼是在東大法學部二年級時中斷那邊的生活來到這裡,不知陛下過去是……」

 

「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了,未來才是這個王國需要注意的目標。我和皇后累了,你們繼續慶祝吧!」李理將小皇后從座位上拔起來,挾在腋下往外走,他只想著離那陰陽怪氣的日本人遠點。

 

離開喧囂震天的宴會廳後,李理將小皇后丟給她的隨身女侍,當時憑這些女侍也無法強行移動頑強的小皇后,但李理也有點驚訝小皇后的反抗動作沒有很大,只是咕噥著聽不懂的話。

 

小皇后被扶進了李理的寢宮。

 

「喂,地點錯了,她睡的是那間黑呼呼又詭異的房間。」李理以為女侍們跟他一樣容易迷路,好心提醒。

 

「陛下,你們新婚燕爾,當然是要睡在一起呀!」一陣花枝亂顫的嬌笑。

 

啥米?這樣就算結婚了?李理晴天霹靂。小皇后看他不爽,李理也對這女生扭曲的喜好和暴力傾向很有意見。別說湊對了,決鬥還差不多。

 

「按照加冕典禮的傳統國王和皇后至少要共眠整整七夜。」

 

李理抗議無效,女侍們將小皇后放在床上立刻退出,正當李理掙扎著是否要親手將小皇后抱回她自己的房間,房門被鎖上了。

 

「幹!價欸肖查某!(這些瘋女人!)」李理無暇理會趴在大床上意識不輕的小皇后,用耳朵貼緊門縫,卻意外聽見那些侍女還在門外嬉笑交談。

 

「這次總算那個小皇后給她一點教訓了。」

 

「是啊!那個驕傲的臭女人,以前還不是跟我們一樣只是平民,跩屁啊!」

 

「她那麼喜歡看男人,這次可以被玩個夠了。」

 

「聽說是國王以前是無業遊民,那種沒錢玩女人的大叔手段一定很變態,哈哈!」

 

「我想聽她哭的聲音……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樣命令我們!」

 

他猛一踢門發出巨大噪音,那些交談聲倏然消失。

 

「冷靜下來,這個世界的人都是神經病,林北要堅強!」男人用大掌按住臉,強壯的身驅微微顫抖。

 

李理拿起玻璃瓶本來想倒水喝,忽然想起電視橋段中的濫招,飲水裡搞不好有春藥,他才不想跟小貴賓生米煮成熟飯,這女生到底滿二十歲了沒?李理要是早點生小孩都能當她老爸了。

 

國王還是提防地放下,走到床邊觀察小皇后情況,她似乎真的喝茫了,連裙襬勾到大腿上露出褲襪都不曉得。

 

「牡丹!牡丹!」李理怎麼叫她都沒反應,他隨便找塊布沾濕幫她擦了擦臉,直到那塊布變得五顏六色,小皇后恢復素顏,李理才知道她正無聲地哭著,不,或許說小皇后也不清楚自己在哭,她只是流出一點沾濕眼睫毛的眼淚,嘴唇無意識開闔著,像是對著某人求救。

 

李理就這樣守著她過了一個多小時,自己的酒意都醒得差不多了,忽然聽見床上的人兒發出了痛苦的呢喃聲。

 

「水……我要喝水……」

 

他左顧右盼之下,做出小皇后清醒後絕對會殺了他的舉動,將花瓶裡的水倒進杯子裡。

 

「水……」小皇后伸出手虛弱地握著杯子咕嚕咕嚕地喝起來,眼瞼還是閉合狀態,之後她呈現半夢半醒的表情。

 

「你是誰?」

 

「幹!林北李理,妳喝酒就頭殼壞去了喔!」李理用手心在小皇后頭頂繞著圈圈,打從他看見小皇后頭上的髮髻就很想摸看看了,她沒有爆跳起來咬人證明還在醉。

 

Lily,小百合喔!我們在哪裡?」她傻笑起來,李理知道事情大條了,根據經驗,酒醉的人如果沒有躺平差不多都會惹麻煩。

 

「國王的房間。」他沒說是自己的房間因為小皇后現在連他是誰都不曉得。

 

「妳做什麼喝那麼醉?」和他說國王要有國王範兒的人就是小皇后,皇后可以在加冕典禮上牛飲葡萄酒,可以嗎?

 

「小百合,我當妳是姐妹才說的哦!其實我……嗝,我……」現在又變成和自己想像出來的人物在對話。

 

李理不禁在床邊困獸之鬥踱步起來,其實把她丟在床上,這房間那麼大他不愁沒地方睡自己的,隨便一個角落都比他以前窩的地方舒服上百倍,但李理就是放心不下,特別是他隱約覺得小皇后會喝醉酒和他有關,怎麼會這樣想他也說不上來,姑且稱之為男人的直覺。

 

小皇后對他招手,示意晃來晃去的人影靠近聽她說話,喝醉的人都特別番,李理怕她又有啥驚人之舉,只好靠近點聆聽小皇后的訊息。

 

「我以前在那個葡萄酒女家族的領地一間農場當牛奶女工,每天要抱著又重~又大的牛奶罐到他們家的房子,有一次我不小心在廚房把牛奶罐打翻了,讓那戶貴族早上喝不到牛奶,結果那裡的人就把我打到、哈、打到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那時我就想,以後我一定要報仇,我一直不讓他們看清楚我的臉,就是將來有一天當殺手也好,其他身分也罷,我要讓那女人好看!」

 

「可是沒想到我當了皇后,可是卻是什麼權力都沒有的裝飾品,我的國王在婚禮的當天消失了,开晶神解除了他的國王身分,之後皇宮的事都被那個首相操控,你知道嗎?那個藤原也不是好東西!」

 

「那個藤原怎樣壞?」李理想知道更多皇宮的秘密,也許不是祕密吧?卻是現在的他無法知道的宮廷鬥爭。

 

「別看他長得很正經,其實是個沒救的蘿莉控!而且還撈過界有女裝少年癖!在新的國王還沒出現前,他一個禮拜要夜襲我三次,媽的,那些賤女人還把鑰匙給他!沒有人會救我,他們都是一夥的!一夥的!」小皇后握著拳頭敲著床墊低喊。

 

雖然前面專有名詞李理不懂,但小皇后後面的話他聽得很清楚,大概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我只能靠自己應付,那時真的很慘,好幾次差點被得逞,藤原清涼雖然是蘿莉控,卻是個沒品的蘿莉控,他不知道蘿莉是用來愛護不是用來推倒嗎?幸好後來遇到賽伊芭,她幫我在皇宮裡蓋了我的房間,還在出入口做了結界,除了國王以外沒人能進來,因為國王是這個世界權力最高的人,她還無法阻擋國王的行動。」

 

「賽伊芭是誰?」

 

「冥界深淵之國唯一的神官啦!你先聽我說藤原變態的事,他想當國王很久了,不,就算當不成國王他也會用其他手段支配這個王國,他連在皇宮裡都敢光明正大地非禮我,我真的好生氣!小百合,你知道嗎?上次踢他小DD我不能洩憤,我還把他和佩圖尼亞將軍的鬼畜同人誌偷偷拿給反政府革命組織出版,哇哈哈!藤原變態當然是受啦!」

 

雖然是中文,但最後一段話李理還是聽不懂,不過有種尾椎發冷的感覺。

 

「吶,小百合,那個歐吉桑國王現在不在,幫我去把門鎖起來好不好?今天晚上絕對不讓他進來。」小皇后縮起四肢將臉埋在併攏的手腕間疲憊地說。

 

問題他人就在這裡啊!李理很想這樣說。

 

「國王和皇后只是表面上的名分而已,這個世界的職位不都是這樣,牡丹,妳在怕什麼?」

 

溫暖大手碰著她的額角,小皇后聽見不知從哪裡飄來的話語,她下意識地回答:「有了權力誰都會想為所欲為,男人都是這樣,我怎麼曉得他會不會說話不算話,如果他要用強我是打不過的,藤原變態那種弱雞是我的極限了!」

 

原來她也知道他算強壯啊?李理默默地想。他的傷在五天內迅速恢復得差不多,之前只是小皇后出招太詭異一時沒反應過來,事實的確如她所說,小皇后的拳頭頂多給他留下一點紅腫而已。

 

「所以妳就把自己灌醉嗎?為什麼不乾脆躲進妳的黑色房間看卡通就好了?」

 

「這是傳統啊!賽伊芭也幫不了我,不和國王睡的話,他們不會承認我是皇后,我只剩這個身分了,如果沒有身分保護我,藤原變態早就把我從皇宮抓走監禁起來了,他怕开晶神對擾亂設定者的處罰才不敢動手。」小皇后低低地說。

 

「睡……就是睡在一起而已嗎?」李理得把規定問清楚。

 

「廢話啦!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怎麼可能不出事,我又是這麼楚楚可憐又美麗的天國少女耶!哪個男人忍得住他不是Gay就是不舉!」

 

李理脫了外衣爬上床,先用絲被將小皇后像製作春捲那樣裹了一圈,然後從後方摟住她,確定這個姿勢不會帶給自己不舒服後,用力壓制住懷裡那條不安分蠕動著的春捲。

 

「傳統就傳統,睡吧。」他比小皇后還累,早就恨不得投奔夢鄉。

 

「小百合,你有將國王好好鎖在門外面了嗎?」她模糊不清地問著。

 

「鎖好了。」李理回答她,想了一下又說:「男人和狗一起睡時,是不會產生性衝動的。」

 

在李理眼裡,小皇后和小貴賓的差別只是前者身上有蕾絲還有咬人比較痛而已。

 

「唔。」那個手肘攻擊讓李理痛苦地悶哼一聲。

 

風波不斷的加冕典禮在七天後結束,小皇后立刻變成爬蟲類滑回洞穴,躲在門縫後對他拉眼皮做出鬼臉,丟下一句「被女人眼淚欺騙是笨蛋」的嘲笑話,猛然關上房門,然後是一陣乒乒乓乓拖動重物的聲音,感覺門後似乎堆了很多重物。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騙了。

 

李理啃著培根肉這樣想。

 

至少小皇后這種騙法讓他想笑不是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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