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等稚茗冷靜下來，再度調適好心情，眾人繼續對話釐清始末。

「其實，阿德身上的味道特別難以抗拒，我們可也是身經百戰，受過嚴酷訓練，但光站在你旁邊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晏君學姊的問題發言又把鎂光燈聚焦在阿德身上。

「咦？我怎麼了？」阿德渾身發毛，學姊們雖然表情溫和，禮貌地保持距離，但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阿德好像被一群飢腸轆轆的獅子老虎包圍。

「你有修行或者吃過仙人給的藥嗎？你的味道很乾淨，不只是名義上的處子，是值得用來獻祭的那種，現代人就算還沒發生性行為，嚴格來說也很難找到處子了。」晏君學姊很嚴肅的說。

阿德頭搖到快飛出去了。侜張給的仙桃或大老爺給的露水還有在大白虎開的店裡喝的茶水，以及其他阿里不達的東西不算吧？客戶給的紀念品也不好意思不吃呀！仙丹應該是很崇高、很珍貴的寶物，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再說，阿德最喜歡吃垃圾食物了。

「那就奇怪了。」晏君學姊玩味的說。

「再過二十年，除了左手，你搞不好會變成像唐僧肉那種目標，真的得小心哩。」

就算晏君學姊真的是一片好意，阿德聽了還是很囧。

「總之，我明白鵬炎為什麼克制不住了，但他屈服於欲望攻擊無辜者就該死。只是，希望還是能把鵬炎交由本人處置，阿德，可以請你代我詢問那位拘留鵬炎的朋友嗎？」晏君學姊說。

阿德想起漫研社長還在青都手上，但不知道青都幹掉他了沒？阿德總覺得青都平常打怪就很俐落，漫研社長尤其不可能是他同情的對象。

「我會提看看，希望來得及。」

「晏君師尊是黑家監院，不但對內監察黑家人有無犯法，也會幫我們把受外人欺侮委屈的事上報給太爺，替我們討公道，她不會偏袒鵬炎的。」丹絲解釋。

「我相信是這樣沒錯。」阿德禮貌性的附和。

「別擔心，小麻煩這部分我和黑太爺已經談好了，順便還把霞苑的風水掃除過，以後大概可以安心住一陣子啦！」天狐一身瀟灑白衣，帶頭走進社團教室，接著是一名年約四十穿著黑色長衫的男子，那人留著梳得一絲不苟的西裝頭，眉清目秀，散發出一股偉岸不凡的氣勢，站在侜張身邊毫不遜色，青都則謙遜地跟在他們身後。

「義父。」晏君學姊趕忙上前請安，眾人則往牆邊排排站，阿德和稚茗手足無措站在原地不敢亂動，雪寧則警覺地看著走入的三人。

聽稱呼阿德還以為是個老頭子，沒人說黑太爺這麼年輕而且超帥的！穿古裝也無比適合，果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典型範例，這樣爽颯的人物怎麼可能是殭屍？是殭屍大概也有一群婆婆媽媽小女生不在乎倒貼上去！阿德再度受到衝擊。

「妳也鬆懈了，晏君，居然跟著後生小輩被耍得團團轉。」黑太爺掃了眼桌上的小玉珮低哼。

「義父教訓的是。」晏君學姊沒有二話認錯。

「對手是天狐，還算情有可原。」黑太爺看起來也像護短的那一型。

「守鱗，你這樣說我好開心。」侜張搭著黑太爺肩膀不正經的笑鬧。

「侜張！你又陷害我！」阿德則是一秒問罪。侜張早就知道學姊們是殭屍，還故意要阿德送玉珮耍白目！丟臉丟到家了。

侜張朝阿德俏皮地嘟了嘟嘴，搖搖手指頭。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發現黑家人，趨吉；遇到其他殭屍，避凶。很好呀！」

阿德一口血堵在喉嚨，要吞要噴都不是。

「那個漫研社長會怎樣？」阿德還是沒直呼其名，也許說了就會不由自主把那個攻擊自己的殭屍當成一個人，這會害他睡不好覺。

「得感謝侜張的人賣我面子，把鵬炎原封不動還了回來，原本按規矩也要處決此子。」黑太爺說到這裡看向青都，後者微微點頭致意。

「但我的掃帚加上阿德你也打得不錯，襲擊變成了未遂。晏君小姐，不知這可該怎麼判呢？」天狐笑問。

晏君垂眸，這問題倒難住了她。原本天狐就算要求處死鵬炎也不奇怪，加上人都落在對方手上，殭屍是連妖怪都會主動撲滅的凶惡存在。

「鵬炎身世堪憐，修行勤奮，過往未有違規記錄，然氣焰太高，不屑入世砥礪，無能律己實為大忌，驚嚇了天狐大人的貴友，當重重罰之。吾等皆為死人，再死不足以抵罪，小女子認為該斷其左臂，令其閉門思過，由本家看守，不得再出外一步。」晏君尋思片刻說出她的決定，也有點不安地凝視黑太爺的反應。

「我的義女這樣判，君以為如何？」黑太爺問侜張。

「無期徒刑嗎？還真是有點嚴厲，但黑家的規矩素來可靠，侜張也無異議囉！」天狐聳聳肩，對天狐跟黑太爺而言這場騷動就是小孩不乖的程度而已。

其實當天青都拖走鵬炎，原本的確要捅穿殭屍心臟為阿德報仇，鵬炎也很有骨氣不求饒，天狐更沒主動干涉，畢竟弱肉強食就是妖怪的規矩，但青都最後還是考量大局選擇聯絡侜張定奪，侜張便順水推舟賣了黑太爺一個人情。

阿德對這些非人的冷硬作風再次覺得頭皮發麻，他看看強自鎮定的稚茗與雪寧，發現有同感的不只自己。雖然阿德幸運毫髮無傷，但倘若沒有侜張的掃帚也很可能就這樣掛點，他只想當這件事從未發生。

黑太爺彷彿洞悉阿德的想法，泛起一抹溫雅的淺笑。

「所謂教訓，往往一次就太多。接著若還有剩下，也只能湊合過日子。」他摸摸胸口，像是對阿德，也像是對所有人告誡。

「晏君，鵬炎就是妳的責任了。」

「是，義父。」晏君學姊眼也不眨的應聲。

「這樣中理大學的怪談也算結清了，阿德，這下你安心了？」侜張問店員。

「等等，繫星樓歷史系那邊沒有！敲門怪聲和鏡子綠臉，還有我們聽到小倉庫裡有喀滋喀滋嗚嗚的聲音和血腥味。」阿德慌忙提起還沒解決的部分。

「難道是丹絲學姊編的嗎？」稚茗也問。

「綠臉那個，可能是我跑太快……不小心看錯的啦！怪聲我發誓是真的。」丹絲不情願地承認她稍後想通的誤會，畢竟被自己的倒影嚇到這種事很蠢，再者說鬼故事沒有加油添醋一下不就顯得很弱嗎？

「那是貴系系主任在吃宵夜。」晏君學姊有點無奈的說，她後來也獨自去進行監院的調查，把可疑人士一個個拘提問話，這才拼湊出真相。

「那臭師弟幹嘛這樣鬼鬼祟祟？」黑家資歷和外表年紀不一定成正比。

「因為妳堅持不准捕殺流浪狗，小狗好可憐，但他說教務太多沒辦法花時間覓食，加上他就好這口，怕妳生氣所以才躲在小倉庫吃。另外旁邊的研究小間則借給其他系避風頭的黑家人用，大家都不敢出聲。」阿德和稚茗狂敲門時，躲在裡面的殭屍大概很害怕被發現，還好殭屍本來就不用呼吸，順其自然時倒也無聲無息，連丹絲都沒發現同伴在躲她。

結果都是自己人搞出來的誤會。

「可惡！回頭我要揍他！」丹絲氣到忘了在黑太爺面前保持嚴肅。

「我有個問題，那妳們還怕鬼嗎？」阿德聽完總覺得搞不清楚，都是殭屍了怕什麼靈異事件？要不是她們表現得那麼逼真，阿德也不會深信不疑。

「我不怕，但韻真和丹絲尚未克服，鬼跟蟑螂都一樣。」

就算變成殭屍，不代表就有陰陽眼，反而生前有的天賦死後都沒了。看不到的還是會怕，討厭的也還是討厭。

「女鬼還好，男鬼偷偷摸摸偷看人家換衣服多噁心吶！」韻真摸著臉頰緊張地說。

「因為我們不是活人，更容易被附身，這種非禮等同被變態性騷擾一樣，偏偏打不到，氣死人了。」丹絲憤怒的說。

看來色狼生前死後都不受歡迎。

「我沒疑問了。」阿德覺得頭上有風在吹。

「既然知道我們的祕密，兩位小友有何感想打算？」黑太爺繼續走向雪寧和稚茗。

「我反對殺人。」雪寧清亮的說完，阿德和稚茗立刻為她捏把冷汗。

「然而，是指活人社會同類之間，我不相信舉著正義旗幟當藉口，寫成法律就可以殺人，但我承認自己有時候也很想殺人，有時候看新聞會希望部分人渣死掉更好。」

「還有呢？」黑太爺饒富興味的問。

「殭屍不算我的同類，進食需要無話可說，懲罰惡人的宗旨我相當認同。雖然我還是不喜歡有人死掉，但我更痛恨讓被害者死掉或生不如死地活著，而凶手逍遙法外繼續犯案這種事，所以我感謝你們。」雪寧說完，朝黑太爺鞠了個躬。

雪寧那番話也說出了阿德和稚茗的感受，舌頭僵掉的男生好遜。

「好個耿直的女孩兒，生作紅妝可惜了些，但願妳無病無災。」

「謝謝。」雪寧誠摯的說。

「我……我也想謝謝妳們救了雪寧和我，雖然事實真的好超展開，不過我看的小說也都這樣寫啦！努力一點應該可以適應……那個……反正別的社團我也不習慣，大概，我想跟以前一樣，也不需要消除記憶之類，我會幫妳們保密的，不該讓我知道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稚茗吞吞吐吐說完覺得他完全娘掉了。

學姊們面面相覷，卡著黑太爺仍在場，必須維持不苟言笑的表情，但感覺得出她們都鬆了口氣。

儘管稚茗本人沒有發現，稚茗對學姊們來說已經變成像是弟弟或兒子之類的存在，可以讓這群不死女子緬懷久遠歲月前失去的重要男子，或紀念母性的精神寄託。

「可以的話，我想跟稚茗一樣，也加入這個社團。」雪寧說。

「太好了，這樣我們暑假就可以開始製作《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在一起》廣播劇，我可以找人把漫研社接下來出同人本。」晏君學姊忽然看著雪寧發聲，其他人也跟著點頭。

學姊們好跳痛啊！阿德冒出冷汗，又慢半拍才發現一個事實，她們對同人活動很著迷並不是假裝，古人殭屍這樣瘋ACG真的好嗎？

「最初只是可以希望有個人少的社團教室方便聚會，但不知不覺間變成我們經歷過最令人陶醉的修學生活了，義父，希望您也能分享我們的成長與喜悅。」晏君學姊代表將社團活動相簿遞給黑太爺，同時兼任中理大學的董事會成員，更在各國政治家族中握有一定影響力的中國紳士，他則從善如流接過。

親眼目睹史上最恐怖的推坑行為，阿德已經麻痺了。

黑太爺打開社團活動相簿，隨手翻閱幾頁，抬頭看看稚茗，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歎息。

總之，事情就這麼解決了，可喜可賀，除了阿德這次交易出乎意料的失敗，一切都皆大歡喜。

當天回到店裡，哥布林果然把頂著蹩腳理由耍賴的店員轟得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