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阿德留在江雨家過夜沒回去,本來他沒這打算,可是江雨的媽媽卻硬要他留下來,似乎是江雨私下告訴他媽媽阿德雙親意外去世的事,老闆娘又認為把滿身是傷的阿德放回去,阿德也沒辦法自理瑣事,命令江雨要照顧他的朋友。

 

雖然老闆娘可能誤會什麼,但阿德想起魔王對母親的敬愛性格,江雨還是不容阿德拒絕,阿德只好躺在房間主人的床上,看江雨打地鋪。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兒時生活和新聞直到睡意襲來,阿德不意外魔王沒有看漫畫小說動畫的習慣。

 

但江雨的口吻倒是不排斥這些消遣物,只是他基於某些有利選擇將其捨棄而已。

 

就這樣第五天也過去了,阿德執意不請假,被打隔天還是要去學校,江雨似乎直覺明白他不會在希華高中待太久,只是跟著阿德一同上學。

 

星期六,原本不用上課,但園遊會前一天多數學生都會到學校準備,其實大都還是在玩耍談天,只是阿德要到高中部才能看見宋倚君,瘡疤都還很疼,阿德告訴自己時間所剩不多,要休息之後再休息。

 

結果阿德還是不知道他分配到什麼工作,也許沒人想理他,直接把他孤立說不定,但對現在的阿德算是樂得輕鬆。

 

或許是離別在即,阿德試著用不同眼光打量他從前不曾見過的私校風景,如無意外,阿德這輩子也不太想邁入學校了。

 

進入希華後,人人都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看著阿德和他身邊的江雨,阿德試著找到一個班上同學問宋倚君的下落,但她嫌惡地瞪了阿德一眼轉身就走,再來沒遇到半個認識的人。

 

被這樣徹底誇張地排拒,反而有種明快的輕鬆,阿德莫名其妙地想。

 

這樣也省得勉強。

 

結果他和江雨在相對少了許多學生的校園裡晃了好幾圈還是不得法,阿德也累了,兩人在花圃邊坐著休息,江雨提議要去買三明治當午餐,留下阿德獨自離開。

 

才在這所學校待了六天,怎麼覺得漫長到讓人受不了?

 

之前住在夢想交易所裡總覺得時間過很快,可能是錢好賺的關係,阿德每天都可以用數字安慰自己,偶爾這樣四下無人時,偏頭痛就會發作,耳朵旁邊也彷彿出現嗡嗡嗡的說話聲。

 

古老的幻覺總是糾纏不放,但那卻是阿德曾經親身體驗,努力忘記,卻總是一再想起的紛亂聲響。

 

阿德捏捏鼻梁,仰頭看著天空,心情不愉快的時候,這樣做好像比較輕鬆。

 

聽見沙沙的腳步聲,阿德以為江雨折回來了,抬頭一看才發現是個有些眼熟,留著削薄短髮的男學生,他絞盡腦汁想了想,某個機率最大的人名浮出。

 

邱少琪。

 

江雨讓阿德聯想到龍或地獄犬之類的猛獸,都說是魔王了,所以阿德很難想像有人能欺負他,但江雨的確是被欺負著,因此聽他說那個持續找自己麻煩的人,阿德總以為有啥三頭六臂,但之前從走廊上偷看四班班長,那個人卻意外的普通。

 

是那種每個學校、每個年級都會有的學生,然而邱少琪這傢伙,他也不是每次都能緊追在江雨之後,大家對邱少琪的評價是「認真上進」,但他總排名卻是在二到十名之間擺盪。

 

魔王當時全力加速甩開的想法很簡單,他覺得這樣邱少琪就會去找另一個卡在他前一名的人競爭,可是這個動作卻讓邱少琪感到莫大侮辱,或許他覺得只要幹掉第一名自己就有機會。

 

現在邱少琪就找上阿德,他是除了文靜以外找不出任何形容詞的人,倘若不是親身經歷,也很難想像這個人會買通小混混攻擊江雨,並且絲毫不以為恥。

 

江雨必須要拿獎學金減輕家裡的負擔,邱少琪就瞄準這一點,不斷加重他課業以外的壓力,但江雨還是能奇蹟般保持在第一名,或許就是這種傲然不屈的特異性讓邱少琪氣瘋了。

 

「你就是那個非禮我們風紀股長的人?」他露出冷笑,不知怎地,阿德覺得他應該屬於也對吳樂樂(雖然本體是性別不明的狐狸精)有意思,但死都不敢說出口的類型。

 

「沒有非禮,我們在約會。」阿德睜眼說瞎話。

 

「你們交往,騙誰?」

 

「不然她怎麼沒有報警抓我?」阿德聳聳肩。

 

侜張就出現那麼一下而已,狐狸有狐狸的玩法,故意讓人類看見,讓人類去誤會,結果就能彰顯人性的邪惡面。

 

用幻覺操控就談不上諷刺了,否則侜張也可以直接在所有人意識裡放入阿德非禮校花的畫面,何必親自上陣?

 

一這樣想就覺得侜張有夠狡猾。

 

「哼。」邱少琪擺明不信阿德的話,但他並非為此而來。

 

「最近你和江雨走得很近,你們變成朋友了嗎?」

 

「他座位就在我前面,人又那麼好,變成朋友很簡單。」阿德猜想,邱少琪或許不知道江雨已經把他的惡行劣跡告訴阿德,畢竟江雨性格高傲,要坦承自己被欺負定然難以啟齒。

 

「你不知道嗎?他是私生子,聽說還在校外和小混混打架呢!」

 

小混混不就是你找去的?

 

現在這是什麼氣氛?好像高中女生在排擠別人?

 

阿德有點想笑,邱少琪果然是這種人,同樣的事情被他從不同角度說,就成了完全改版的抹黑,這比造謠還厲害。

 

而且他還想先試試能否離間阿德和江雨之間的友情,不行再另想辦法,但從邱少琪一開始就不太客氣的態度,顯然阿德不管怎麼做,他都不打算對阿德伸出援手,只是希望能從他身上搾出剩餘價值。

 

阿德沒辦法解釋自己怎麼推測出來,但他類似的人見多了,不用想太久就能從本能感覺出來對方不懷好意,從小到大阿德覺得不喜歡或討厭的人就會避而遠之,從學校老師、同學到親戚長輩,間接也避開一些糾紛,只是他無法躲避主動找上來的麻煩而已。

 

而且要是對方太過分,阿德又會直白嗆回去,一來一往戰火點燃,像這次也是不到幾天就成為標靶,阿德有時候都覺得他的引戰天賦實在了不起!

 

「不用白費功夫演戲了,江雨告訴我實話了,我相信他。」阿德坐在長椅上,對邱少琪昂起臉,雖然臉上還有紗布和OK繃少了點氣勢。

 

「你這樣不嫌累嗎?等他畢業了又怎樣?和他考相同的大學、同樣的研究所?如果他有女朋友,你是不是又要花錢去搶?像笨蛋一樣,你永遠贏不了他。」

 

「你懂什麼!垃圾。」邱少琪果然變臉。

 

「不好意思,我發現你家只是賣了幾甲地給政府,你真的把自己當成貴族世家了喔?」阿德抓抓頭,又歎了口氣。

 

魔王不會自貶身價和小人對罵,可是阿德對攻擊朋友的人才沒那麼客氣。

 

「你要打我嗎?哇,隔壁班班長會打人耶!」阿德翻翻白眼盯著邱少琪說。

 

「真搞不懂,現在高中生怎麼那麼幼稚。」

 

「李明德,你袒護他也沒用,你都自身難保了。」

 

「你做的事情不對。」阿德大聲說,不管有沒有用,至少要有人當面對邱少琪說出來。

 

「就算你得到第一名也不是真的,何況你沒本事拿第一。」

 

「還有這是第幾次,你這樣對他附近的人說謊?汙衊他的名譽?」阿德瞇起眼睛。

 

「不要以為這種爛招對我有用,只會靠嘴巴離間別人,你就是不敢跟江雨單挑,娘娘腔!」

 

爭一口氣很蠢,可是阿德就是覺得舒服多了。

 

再多惹幾個敵人,阿德說不定可以締造紀錄,當選史上最會借箭的草人。

 

邱少琪舉起背包就要砸向阿德,他的背包忽然被人重重踢飛,掉入花圃另一頭。

 

「幹嘛?」魔王拎著便利超商的袋子,冷漠的問。

 

邱少琪狠瞪江雨一眼,忿忿的走人。

 

「你和他說那些廢話作什麼?」江雨不知何時買東西回來,但至少也聽見最後阿德對邱少琪質問時說的,都是維護自己的話。

 

阿德對他自作主張把江雨當成朋友的事情被發現,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的是事實。」聲音沒剛才那麼大聲。

 

「沒有用的。」江雨望著邱少琪的背影閃過穿廊消失,一向堅定自抑的嗓音裡竟也有微不可見的疲憊。

 

「我曾經想過殺了他,我做得到。」忍耐著不真的動手比較困難。

 

「你很聰明,不會那麼做。」阿德告訴他。

 

「我在等轉移籠子的機會,可是,如果控制者不消滅,就算你跳出了電流,也只是下一個種類的實驗而已,那樣想的時候我真想殺了他。」

 

江雨閉上雙眼,風吹起他的前髮。

 

「你不是狗。」阿德想起江雨說的實驗比喻。

 

「至少,再一年就畢業了。」他望著遠方,對於阿德的話恍若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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