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過了一星期,冰輪和青都沒有任何消息,阿德每天食不知味,花了這麼多時間,結果尋找鮫人淚的任務卻沒多少進展,更被店長每天照三餐洗臉(註)。

 

追根究柢還不是哥布林垂涎天界潛在消費市場就亂接單的錯!

 

門鈴響起,這回是侜張帶著悟空大將來參觀了。

 

「欸,真不賴。」悟空大將好奇地打量夢想交易所。

 

「歡迎光臨,最近還好嗎?」不過悟空大將也算在當時沃焦氏被魔種入侵的陰謀叛亂中出了一份力,更是毫不吝惜保護阿德,店員早已崇拜這個帥氣的美猴王,身為中國門的守將,其實悟空大將本來只要封鎖出入口就好,但他這次也可以說幫了妖怪。

 

悟空大將搔搔臉頰咧笑。

 

「老樣子唄!跟你們說說漲海內的新聞,沃焦氏元氣大傷,往後潮滿島的貿易恐怕要另想法子了。帶頭叛亂的那個小鬼霜印還有一些存活鮫人空手離開母船另覓新天地,之後到底如何也沒人知曉。」

 

阿德調著飲料,鬱悶地聽著。

 

「現存沃焦氏不到百人,狐閣是有派人送物資給他們度過難關。侜張哥哥對他們太好了。」悟空大將有點不以為然說。

 

「結果那些鮫人現在打算怎麼辦?」阿德立刻探問。

 

「一切照舊。」悟空大將哼聲。

 

「怎麼會這樣?」阿德以為他們吃到苦頭後應該會反省改變。

 

「失敗者得到報應,團結獲勝之類的聲音又起來了。」悟空大將打了個大呵欠。

 

「他們的孽糾結得像個蠱盆,俺可不想伸手去攪,燒乾淨是比較省事,紫天也沒想錯,沃焦氏母船那裡若干年後必有魔誕生,雖然俺可不怕新魔來叩關。」

 

「那侜張你為什麼要幫他們?」阿德又問。

 

「這個嘛,畢竟現在還未成魔。總不能因為一個人以後會得病,怕麻煩現在就把他殺了,那樣我們還比較像魔哩!」天狐托腮,摸著吧檯上的比翼鳥羽毛玩。

 

他說得也沒錯,只是阿德不覺得侜張是同情心氾濫的類型,從猩猩母子、青丘之國和許多妖怪事蹟判斷,侜張有他的標準,另外也得對方還有救他才出手。阿德自己的經驗也一樣,侜張雖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拯救阿德,他還是留了左手的業障給阿德背負,也許這樣比較好。

 

「對了,小冰輪的行李還在我這裡,我那邊不方便儲放細碎物品,交給你了。」悟空大將拿出包袱塞給阿德。

 

「什麼時候打包的?」阿德甘拜下風。

 

當時侜張他們就像拍電影般說走就走,母船到處遭到破壞,阿德以為能帶人離開就算好了。話說回來,悟空大將何時潛入綁架祖奶奶取而代之?他怎麼知道這樁陰謀?

 

「婚禮開始前順便收拾,反正馬上就要開打了,那些小船肯定會被殃及。」悟空大將從懷裡拿出一隻紙鶴。

 

「收到侜張哥哥的傳書,俺趕緊來參加。」

 

悟空大將伸手一撫,紙鶴還原為一張墨字白紙,阿德伸長脖子看侜張到底發了何種烽火書,竟能催動中國門的守將千里馳援?

 

 

想不想讓紫天當蘿莉控?心動不如馬上行動,隨吾來。  大哥

 

 

「……搞什麼鬼啊!」來人快拿張桌子給他翻!阿德的感動都沒了。

 

「唉,一想到有機會對紫天還手,俺這個心癢癢,還是加入侜張哥哥的計劃了。」

 

悟空大將這邊也有八卦嗎?

 

「當初大鬧天宮的時候,其實攔住俺的不是如來佛,天人也不是隨便就能看見佛。俺只是氣不過天界包庇欺我徒子徒孫的犯人,加上蟠桃酒粉好喝,一時激動了些,誰叫那些天人都是些扭扭捏捏的娘娘腔。」悟空大將憶起當年勇,嘴角不停往上飄。

 

正巧天尊不在,美猴王自封齊天大聖鬧得正起勁,紫天星君剛好路過,據說順手一劈就把狂魔似的悟空大將放倒了。

 

「俺是石頭裡蹦出來滴,當時真的有人說俺是石魔混進天庭,俺本來只是聽說天界是個好地方,有工作讓俺試試才來,誰曉得會這樣。」後來悟空大將就下凡陪三藏法師取經,取完經又領了個守南天門的閒缺,畢竟看場子他在行。

 

因為紫天星君盯著,美猴王守南天門時有比較安分,還常常去紫天星君的小園子討藥丹仙茶吃。

 

「你不討厭他吧?」阿德好像看見訓導主任與流氓學生。

 

「不討厭呀!天界沒幾個可以打又可以蹭飯的人,但俺就是想討回腦脖子被劈的那一下。」悟空大將記起暈倒的恥辱還是不太開心。

 

「不過俺能守中國門也是紫天介紹,他的藥丹真的很好吃,鹹酸甜有滋味,俺吃不夠還會自己拿。」悟空大將懷念地咂嘴。

 

敢情悟空大將喀了不少紫天星君的庫存?這樣的報復應該算很痛了。

 

「包袱裡面裝什麼?」阿德又問。

 

「就是你們都想要的鮫人淚囉!」悟空大將說。

 

聽他這樣說,阿德還真有點心動。

 

「鮫人淚有什麼作用?連紫天星君煉丹都需要?」

 

「天界主流的修仙標準是滅去凡欲,修真歸元,但有些滅過頭就像我跟你說的,修到腦子壞掉,感情是煉化了,但身上的業障卻沒清乾淨,這些神仙往往會觸犯天條再去輪迴。」侜張自動把阿德藏在櫃檯下的餅乾拿出來吃。

 

「比如說某些天人遇到像青都這類與魔族或業力有關的毒害,會引發衰敗瘋狂,還可能失去求生意志,憑他仙丹靈藥也派不上用場,這時鮫人淚是很好的藥引。」

 

「我在聽。」阿德努力吸收中。

 

「鮫人哭泣時會凝聚特殊的靈力和感情在淚珠裡,正是所謂的『至情至性』,可以感動仙凡,讓他們擺脫業力的迷亂。其實你也看得出來,鮫人很死心眼,他們本身就容易入魔。」

 

阿德點頭表示同意,聽說鮫人一哭泣,力量就會轉移凝聚成淚珠,冰輪的母親等於是慢性自殺,又是唏噓不已。

 

「不過這些鮫人淚還是冰輪的所有物,她不想賣我也沒辦法。」阿德一想起紫天星君的委託就頭大。

 

「只要紫天這次調查結果滿意,就算委託失敗他也不會為難你啦!放心放心!」侜張又不經意爆料,炸得阿德東倒西歪。

 

「怎麼回事?」

 

「阿德,你還真遲鈍,紫天那種等級的天人沒事當然不會來夢想交易所採買小東西。」侜張橫他一眼,又藉機使喚阿德去烤點心才願意和盤托出。

 

「這得從比酷大賽說起,當時觸犯天條的小仙有的還是被逮住了。」

 

阿德眼神虛無,那些骨灰級去死團玩家評審有的已經修仙成功,還公器私用改造天界法寶當比酷大賽獎盃,大概不管修不修仙腦袋都已經整組壞光光了。

 

「他們也的確有骨氣,怎麼逼問都不說出我們的比賽細節,天人沒辦法,找了紫天星君去問,結果他們看見神魔大戰的偶像就爭相誇耀看到佛陀啦極樂世界的照片之類。」

 

幹!那些毒誓果然是發身體健康的!

 

「天界於是擔心這『夢想交易所』的來歷,到底店長是何人物,能夠與大千世界的佛陀往來,色界天人都還辦不到哩!加上前陣子你那個『快來脫我』的許願天燈又飄進去造成話題,天尊就叫紫天去調查夢想交易所囉!」侜張聳肩。

 

「是我想要脫──不對!是我想要脫團啦!」阿德一想起那糗爆的許願經驗立刻惱羞成怒。

 

「反正紫天有達到你們的客戶條件,他就用想要鮫人淚的夢想進來了,然後跟在一邊看你們怎麼做生意,能耐為何,會不會對天界造成威脅之類。」天狐吃著剛出爐的烤司康餅歡樂的說。

 

「俺覺得他好像想趁機偷打我的考績。」身為不良公務員的悟空大將說。

 

「天尊應該有請他既然都要去南海了,就『順便』檢查中國門的安全,看看悟空阿弟有沒有惹麻煩,再『順便』進去漲海觀察魔族和妖怪是否過量孳生,企圖越界造反;然後『順便』留意凡界人間大事,總之這邊那邊都注意一下。」侜張提供他的小道消息。

 

聽起來好血尿,難怪侜張不想成仙。

 

「我們都是以客為尊的!」阿德連忙幫哥布林保證。

 

「總之現在冰輪和青都的事情能夠平安解決就好了。你們搞那個蘿莉控計劃啥的會不會想太多?不要去鬧人家啦!」萬一紫天星君生氣不醫了怎麼辦?

 

還有侜張到底是要把冰輪跟誰配對?看他哪邊都不正經。

 

天狐連抹個果醬都要擺出莫測高深的姿態。

 

「我因緣際會聽說紫天也曾造過業,沒親眼看到他的業果我會好奇得睡不著覺。」

 

「哇哩咧。」

 

阿德還是先把包袱收起來。

 

「總之我暫時先幫冰輪保管鮫人淚,不准你偷拿。」阿德沒忘記天狐擅長羅織名目抽關稅,他自己就被占過好多便宜。

 

侜張挑眉怪目看著阿德。

 

「你把我想得多窮酸?雖然所餘不多,鮫人淚我也有。」

 

「欸?是這樣嗎?」但阿德猜想天狐一定是多多益善有得拿就拿。

 

天狐又使喚阿德去泡茶,阿德知道他有故事要說,只好忍了。

 

「八十年前,我也受邀參加過沃焦氏的婚禮,在船上被一個沃焦女子攔下,說要吹笛給我聽。」侜張有些出神地回味。

 

「等等,吹笛是真的吹笛子吧?」阿德敏感地追問。

 

「哈哈~」

 

幹嘛不說清楚?故意的嗎?阿德這次學乖沒再問白痴的問題。

 

「總之,因為宴會很悶,我就跟那位可愛的女子回她的織房獨處了,之前也跟阿德提過,這在沃焦氏的風俗裡是被默許的,她陪伴我度過一段美好時光後,捉著我的手摸了她的肚子,請我若有緣再見救救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侜張說。

 

「當時這位女子再過不久就要分娩了,但我觀察她的妖力和體力卻相當衰弱,不太可能撐過這一關,也不接受我的幫助,對方一心求死,只是不忍心連累腹內胎兒,也知道孩子的命運無論男女都一樣坎坷,所以我允了她的請求。」

 

「你遇到冰輪的母親?」阿德沒想到還有這段淵源。

 

「她哭了我一身珠子,我拿人手短呀!」侜張淡淡地帶過往事。

 

聽完前因,阿德總算比較清楚狀況,侜張有責任幫冰輪找個好歸宿,他的推薦人選還是青都,應該不是開玩笑了,但冰輪在混戰時中了魔種的毒,卻是必須優先處理的重要問題,所以才把冰輪交給紫天星君治療。

 

青都會接受冰輪嗎?他要如何打動冰輪?

 

阿德總覺得再想下去會有許多煩惱,索性拖起地來。

 

※※※

 

註:臺語「當面給人好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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