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狐之契

 

「月亮變細了。」冰輪仰望夜空。「人間跟天界的月亮看起來一樣嗎?」

 

「不一樣,這是天界之月。」紫天星君用以計算在凡間停留時間所設的法術。

 

「漲海的月亮有點黑,總是包在霧裡。」她比較了一會兒,撇撇嘴覺得無趣,低頭繼續觀察藥圃,因冰輪對植物有興趣,紫天星君便告訴她洞府裡栽種的藥草習性。

 

「還有三天,你真的能治好我?」確實冰輪傷口不痛了,但是否痊癒她心裡有數。

 

「妳真的想治好?」紫天星君反問。

 

「當然!」冰輪微怒道。

 

「治好以後有何打算?」

 

「與你何干?」

 

「與我施藥考量有關。」

 

將近一個月的相處,冰輪早已知道鮫人淚不足以買動紫天星君,他幾乎是義務治療侜張半推半誘交付的病患,是自我挑戰還是找點事忙,冰輪都不想理解。

 

「我對為非作歹沒興趣。」冰輪以為他擔心她到人間四處搞破壞。

 

「餘下三天,於人間此地我治不好妳。」紫天星君毫無慚意,僅僅訴說事實。

 

冰輪冷笑。

 

「沒關係,權當你治好我了,你就這樣跟天狐說吧!」冰輪還有其他盤算,她需要天狐承諾的「自由」,卻未料到紫天星君原來本領不過如此,這讓她的計劃橫生枝節。

 

「吾輩不打誑語。」紫天星君說。

 

「但既然我治不好妳,若我判斷妳的打算可行,或許我會助妳一臂之力。」

 

她咬唇遲疑。狐閣不見得會配合她的願望,特別當紫天星君治好她的條件沒有實現,但這個天人沒必要說謊騙她,她的願望對紫天星君來說不費吹灰之力也沒有任何損害,又可以彌補他的顏面。

 

「如果我擁有『自由』,我要回沃焦氏。」冰輪驕傲地昂起臉說。

 

「他們拋棄了妳。」

 

「這是你們外人的想法,我這條命為全族換得延存。」

 

「尾閭深淵非妳一人之力可至,妳要如何回去?」紫天星君順著冰輪的想法問下去。

 

「我將用所有鮫人淚聘僱狐閣帶我回去,若狐狸不答應,我就找別人。」冰輪說。

 

「假使妳受騙上當,死於不軌之徒手中,或輕忽旅途風險大意身亡,約定即刻中止,殘存的鮫人不也陪葬?」紫天星君彷彿笑看小孩子胡鬧計劃。

 

「我自會非常謹慎。至少那個夢想交易所貌似可以實現我的願望,而他們也想要鮫人淚。」冰輪想起阿德跟她說過的神奇商店故事,想去哪就去哪的任意門,也許拜託阿德會讓回家的事變得意外簡單。

 

只是冰輪直覺狐閣跟阿德都不會贊成她回鮫人母船,因此也不該放過紫天星君這條可能出路。

 

紫天星君沉吟,夢想交易所的確擁有難以估計的力量,不僅如此,交易所擁有的複雜人脈還更加匪夷所思。

 

「然而,天狐與沃焦氏族長已有約定,除非沃焦氏想毀約,否則即使妳人至船上,仍不會被接受為同族。」讓冰輪徹底和沃焦氏斷絕關係就是侜張用定海神針釘住船隊的條件。

 

「那我就住在離母船最近的補給小島,以外族人的身分為沃焦男子生孩子。」冰輪直視紫天星君的眼神漸漸滲入虛無。

 

「理由?」

 

「很多人死了,我們女人能做的就是織更多的布換到食物,把死掉的族人生回來。」冰輪緊緊掐握袖子。

 

「妳從電視看過紅塵百態,難道不想留下來品嘗三界眾生於此交會的苦樂滋味?」紫天星君問。

 

冰輪伸手讓月光染遍蒼白的手掌。

 

「都是虛妄,小異而大同。」

 

「沃焦氏若有魔誕生,妳回去只是一同被吞食。」

 

「沒關係。」

 

「若妳成魔,也會吞食同族,無人倖存。」紫天星君不加裝飾地指出另一種可能。

 

這次冰輪停頓稍久,揚起一個悽慘詭異的微笑。

 

「那也好,大家不分你我,骨血也在一起,一了百了,那時你再來滅了我們吧!」

 

「果然妳避免不了被魔種所染。」紫天星君望著性靈飛快扭曲的小女孩說。

 

或許不是魔種獵捕鮫人,而是他們彼此呼喚也不一定,沃焦氏的共生羈絆裡也醞釀了共毀的強大欲望。

 

「人間如此喧囂,卻無我容身之地。」黑氣湧上冰輪臉龐,她痙攣跪倒,瞪大眼睛,彷彿要泣出血來,卻仍然無淚可出,五臟六腑糾結成團,哇地一聲吐了口穢物。

 

驀然一片冰涼覆下來,隨著芳馥靈氣侵入全身,那股殘暴的變化和疼痛居然暫時消褪了。

 

冰輪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發現紫天星君將大椿花瓣蓋在她身上。

 

「你怎會有大椿之花?」冰輪將撿到的豔紅花瓣留在婚舟裡,就算沒在魔種攻擊時的混戰中沉沒,事後族人也該將她的物品全丟棄了。

 

她將臉緊貼著花瓣,隱約聞到海水的幽暗氣息。

 

「漫長光陰以來,這兩株大椿第一次綻放。」紫天星君說完,摘下石畔一朵蘭花。

 

「去找那頭黑狐來。」他如此吩咐,蘭花化為蝴蝶飛入月亮。

 

※※※

 

聽聞冰輪的病情忽然惡化,青都和阿德匆匆趕到紫天星君的洞府。

 

「對不起,我硬要跟來。」青都接到通知時,阿德正巧去找他。

 

當日會完紫天星君後,剩下來的半個月為了方便探望冰輪以及淨化毒傷,青都暫住在刀靈的理髮店裡,暗雪家在新竹。

 

「不要緊,我本來就想找你一起。」青都說。

 

兩人屏息等待天人的洞府打開,過了一會兒,紫天星君帶著神情萎靡的冰輪踏出門口。

 

冰輪身穿白衣,披著大椿花瓣,看見青都和阿德,眼神短暫地亮了起來,很快又黯淡無光。

 

阿德看著青都,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親眼看見冰輪現在的模樣,只是連阿德都揪心起來,有點喘不過氣。只是想救冰輪脫離親人的控制洗腦,為何她卻快活不下去?

 

「冰輪,我們去看看凡間的月亮,妳還沒見過。」青都不知從哪變出一輛馬車,不由分說牽起冰輪,送她進入車廂。

 

「阿德?」

 

「呃……」如果青都要求婚,他這個閒雜人等跟在旁邊不太好吧?

 

「拜託,我希望你也在場。」青都似乎考慮許久才下定決心,朝阿德伸出手。

 

店員咕嘟一聲吞下口水。

 

可能青都認為阿德親眼看到從此他要對另一個女人負責以後會比較安心?

 

無論如何既然青都如此堅持,阿德也只能乖乖爬進車廂和冰輪作伴,青都則負責駕駛。

 

接著馬車動起來駛向未知。

 

###

 

馬車抵達一處海蝕平臺,極其普通的鄉下海邊,阿德不知在哪裡,一輪明月懸在海上,潮音連綿不絕,倒是個賞月的好地方,如果手上有塊雞排就更好了。

 

冰輪跟阿德下了馬車,只能被動跟隨青都的指示,直到他們都坐在岩岸上,冰輪在中間,阿德和青都各據兩邊。

 

「我知道妳的身世,也知道妳的傷勢,冰輪,能聽我說個故事嗎?」青都問她。

 

冰輪抬起臉看著青都,好像他一個凝視都能灼傷她。

 

最後她小聲答應。

 

「我的母親是道行數千年的九尾狐,早在人類有國家前就遍遊九州。有一次她與其他大妖怪打鬥受了重傷,被一個人類修道者趁機降伏,那名修道者將她收為式神,又強迫她當侍妾。」青都平靜地描述。

 

阿德心跳加速,冰輪也不自覺凝神傾聽。

 

「為了不讓九尾狐掙脫束縛,他不許她療傷,每當他發現她稍有恢復跡象,就施加酷刑讓她舊傷加重,但即使是重傷的九尾狐,也已經是異常強大的式神了。那名修道者就這樣利用我母親清除敵人,蒐集天材地寶,渡劫防災。最可憎地,還將母親展示在同道面前,炫耀一個強大的妖物對他百依百順。」

 

修道者每次刑虐九尾狐,總要加上綿柔的愛語,潮汐般單調卻從不停止。

 

『畜牲,給妳機會親近本尊,有朝一日我羽化成仙,必來渡妳為我的元君。乖乖的,聽話。』

 

『真是野性難馴,卻如此美麗又淫蕩,不許誘惑我以外的男人,妳是我的……我的……』

 

修道者發現自己修行進度不如預期,更有同道覬覦他的九尾狐,令他日夜提心吊膽,將這股怒氣發洩在絕美的妖狐身上。

 

她總是柔順地承受,彷彿徹底死心,即便如此,修道者還是打造日夜燃燒的金鍊銬住她的四肢。

 

經過多次故意露出破綻的測試,修道者終於相信九尾狐不再妄想自由,他成功將其馴化為優秀的式神,他開始享受更多與九尾狐親密相戀心神交流的樂趣。

 

但修道者始終都謹慎地確保九尾狐受制於他施放的符錮,同時使傷勢維持不好也不壞的老樣子,可以替他賣命,卻不能威脅到他。

 

直到有一天,修道者在圍攻中受了重傷,命令九尾狐打退敵人,九尾狐以有限的實力禦敵成功,卻也奄奄一息,修道者見狀再不疑心,容許她近身幫忙治療。

 

「我的母親就在那一刻咬斷那個男人的脖子,然後利用他的洞府和藥材法寶養傷,重獲自由。」

 

阿德敬畏地想像當時慘烈的畫面。

 

「那種趁人之危的垃圾死不足惜啦!」

 

青都舉起手輕輕按在冰輪被魔種噴中毒液的地方,她顫抖起來,沒有拒絕,望上去就像青都環住冰輪肩膀。

 

「當九尾狐漸漸調養復原時,卻發現一件事,她懷孕了,那個孽種就是我。」青都說。

 

阿德握緊手心,這時他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安靜地聽下去。

 

「但她太過虛弱,承受不起打胎的傷害,最後還是生下我棄於林野中,原本我不知父母是誰,但過了很久以後,有一天,娘忽然出現,告訴我一切前因後果,當時以她被羞辱的程度,沒殺我已經很好了。」

 

童稚未開,或可能更早以前,剛誕生不久時,朦朧記得夢中總是有雙金光瀲灩的狐眸看著他,充滿複雜殺意,青都渾身顫慄,醒來後一無所有。

 

「她說無法看顧我,要把我送去給一個人教養,當時我拚命想變強卻不得其法,於是同意跟她走。她把我帶到侜張大人身邊,從此我又再活了一次。」

 

「還好你捱過去了,青都。」阿德舉起右手蓋在青都手背上,他似乎在面具下微笑。

 

「我在狐閣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能力獨自返回人間。」

 

「你去探望令堂?」阿德馬上猜到青都的目的地。

 

「她仍然住在那個男人遺留的洞府,堂堂一個大妖,卻放浪形骸與許多妖怪或男人私通。我曾向侜張大人打聽母親以前的模樣,他說她『風華絕代,傲視群倫』,能得那位大人如此評價,娘親曾是首屈一指的妖狐,但她卻不斷作踐自己尋找那個男人的影子。」青都愈說愈慢。

 

「為什麼?」阿德驚詫問。

 

「當時我也不明白,拘束她的男人不在了,她卻自動自發重覆那些猥瑣侮辱的表演,有時甚至自殘……我走進那處洞府時,滿地都是她的毛髮以及拔下的指爪。那一刻起我不恨她拋棄我,因為她連自己也拋棄了。」青都悄聲說。

 

「我回狐閣請教侜張大人,他說九尾狐自從落於人類之手,雖然靠著毅力和機智逃脫,但受創太深,走火入魔已久,如果繼續靠近她,連我也會有危險。」

 

天狐捧起青都的臉有點無奈地說,把兒子送來狐閣是九尾狐唯一做對的事,因為她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但是我還是回去找娘,發現她還保留那個男人的屍體,並瘋狂到想讓屍體復活。」

 

「噁!」阿德驚駭又悲傷。

 

那絕不是愛!只是傷口焦爛太深,任何希望和自尊都比不過重溫熟悉的疼痛更有活著的實感,做出這種無恥之事的人類──還是男人更讓阿德憤怒慚愧。

 

他忽然又懂了一層青都的心情,他愛前世的自己到何種程度,竟願意為阿德去修一個他應該厭惡至極的男人身,又為了今生的阿德再去修女人身,等於把母親的傷口佩戴在身上。

 

冰輪突然舉起右手,狠狠地咬住掌緣,彷彿要賴此發洩心中的激動。

 

「我奪走那男人的屍體時,娘是真的動了殺機,但我還是將屍體斬成五段,放火燒乾淨了。」青都從頭到尾都不曾稱那名修道者為父親。

 

「為什麼發狂之際她沒有殺我?而是自斷三尾用劇痛轉移殺意,然後抱著我哭了?」青都喃喃自問。「但我忽然好後悔錯過的那段時間,我終於知道擁有母親是什麼感覺了。」

 

後來青都還是在狐閣定居,但他和九尾狐合力找到一處山青水秀杳無人煙的祕境,青都的母親仍選擇人間徐徐療養隱居,這次是真的痊癒了。

 

阿德回過神來,發現他已經滿臉淚水。

 

青都這個笨蛋幹嘛什麼事都想自己扛下來?

 

「為何要對我說這些?」冰輪艱難地問,她的傷口好痛,身體彷彿要變成灰燼。

 

「因為一個人無法得救。」青都加重手勁,彷彿要沾染冰輪的業障般。

 

「像妳我這樣的孩子,若不再出生該有多好?」小女孩茫然而倔強的表情打動青都,只為了這個理由,青都逾越過往與被救者保持的距離,主動干預冰輪命運。

 

「那你可以就在這裡殺了我嗎?我想死,但我不敢死。」冰輪渴盼地問,天狐規定她一死全族就得陪葬。

 

「我們試著作件比被殺更困難的事如何?聽我的話,相信我,冰輪,讓我來拯救妳。」青都說。

 

阿德睜大眼睛,一滴還停在眼裡的淚水滾下來。青都終於要選擇另一道更重要的羈絆,他們可以斬斷不成熟的尷尬戀慕了,阿德卻無法感到高興,因為青都的故事太過悲傷。

 

多希望青都可以幸福,又遺憾阿德不是從一開始就能自然地戀上他的女孩子,他能給青都的始終只能是朋友的感情。

 

「我不知道……」冰輪慌亂地應答。

 

「請妳答應成為我的義妹,讓我以兄妹之誼照顧妳,並住到狐閣來。」青都提出要求。

 

「欸?」阿德錯愕。不是要求婚嗎?

 

「也許有很多困難麻煩需要適應,但狐閣的大家都是好人,妳是我的眷屬,我將竭力保護妳,阿德為證。」

 

他──是──大──白──痴──

 

想太多的店員在內心高聲吶喊後,連忙先聲援青都。「對啊對啊!像青都這麼讚的哥哥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

 

「說『好』吧,冰輪。」青都溫柔地命令。

 

冰輪遲遲不說話,只是將頭壓得不能再低,阿德忽然感覺有冰涼的珠子滾到他右手上,仔細一看才發現透明淚珠正不斷從冰輪臉龐下墜落。

 

冰輪哭了?

 

青都輕輕撫摸著她的後頸,像是在安撫小狐狸一般,這個動作雖然不太適合鮫人,卻象徵了他的接納。

 

「我要考慮,三天後,你們再來神仙這兒找我。」半晌,冰輪才粗魯地用袖子抹抹臉說。

 

將冰輪送回紫天星君的洞府後,阿德陪青都繼續散步平復心情。

 

「啊啊,哭得眼睛都痛了。」阿德用指背揉著發紅的眼睛,卻被青都阻止,不知從哪變出一條沾溼山泉水的手絹給他冰敷。

 

「謝謝你,阿德。」

 

「沒辦法,我就是容易激動嘛!」他一想到青都的遭遇就覺得痛苦,冷靜下來後覺得有點丟臉。

 

「那你的媽媽現在還好嗎?」阿德順口關心。

 

「每次去看她都進步了一些,還說等尾巴全部長回來,要找侜張大人一較高下。」青都釋然說。

 

「結果你說的需要考慮就是這件事?」認乾妹妹有那麼嚴重嗎?

 

青都嚴肅地看著阿德。

 

「在魔種侵犯沃焦氏之前,就算侜張大人要我說動冰輪,但問題是我要拿什麼保證去說服她跟我走,她是鮫人而我是狐,我自己又有多少能耐負責?」

 

青都在意的都是現實條件,決定之後就不會更改。

 

「侜張大人真的很了不起,他收留了我們,我也想像他那樣,不是只有耍耍威風充英雄,真的能夠栽培一個孤兒獨立,甚至當親人一樣愛護,侜張大人說只要我有心,狐閣可做我的後盾。」

 

青都考慮的重點好像跟阿德擔心的內容愈來愈遠了。

 

「那個……冰輪的母親好像把她的終身大事託付給侜張了,你知道吧?侜張覺得你很適合照顧冰輪。」阿德想確認現在是啥米情況。

 

「侜張大人有提過。如果冰輪答應認我為兄,我自然會負責打理她的終身大事。」青都理所當然的說。

 

慢且!這中間到底卡了幾顆電阻?

 

「你沒想過娶她嗎?」阿德索性挑明問。

 

「阿德!她才八十歲!做我女兒都嫌太小,我怎可能將她當成對象?畢竟我已經活了……」青都乾咳一聲,還是沒把真實歲數說出來。

 

不過青都好像真的覺得這個組合太前衛,用眼神強調莫再提。

 

「但侜張大人與我差距更大,卻待我如平輩親切,再者狐族以父母尊親立於鮫人之上不妥,我並不想吞去冰輪的根,而她年紀雖小卻已獨立自主,因此我還是認她為妹較恰當。」青都說。

 

結果妖怪還是會在意年齡差距,阿德上了一課。

 

回到心想事成房間已經快凌晨,阿德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時才勘破一個盲點。

 

不對呀?可是阿德只有二十二歲,難道青都的標準是從他的前世開始算?

 

狐狸真是太神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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